作者 金锦

张伯驹是谁？书画家、文物鉴定家启功曾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故宫博物院顶级书画，有许多为张伯驹所捐。但他的一生，却比所捐文物生动得多；他的为人，更比国宝珍贵。

一代名士张伯驹是近代文化史上传奇式的人物，他与夫人潘素曲折浪漫的爱情故事以及为保护国宝不惜身家性命的义举更是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虽然这对伉俪逝世已久，及至2月18日，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张伯驹、潘素文化发展基金会揭牌暨“大爱传承·文化为公”公益计划启动仪式，我却真实地感觉到，一代大家张伯驹、潘素老人并没有走远，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然那样亲切感人。他们爱国为民的精神正在弘扬光大，接续传承。

在揭牌仪式上，文化学者、画家荣宏君向基金会捐赠张伯驹先生珍贵手稿把全场气氛引向高潮。人们纷纷用镜头拍下这一幕。这份名叫《盐业银行与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权》的手稿(见右下图），是张伯驹先生亲笔完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共一万两千多字，不仅详细叙述了盐业银行自1915年成立后的人事变迁和经营状况，更为难得的是，还记录了溥仪将故宫金编钟、瓷器、玉器等国宝级文物质押盐业银行贷款的秘闻；另外，张伯驹先生还在这篇文字里首次详细回忆他于1941年在上海被匪徒绑架八个月的经过。

张伯驹潘素夫妇与外孙楼开肇

作为民国“四公子”之一，张伯驹先生出身名门世家，自幼天资超逸，博览群书，尤其是国学功底深厚。他兴趣广泛，多才多艺，鉴藏、诗词、戏曲、书画等无所不精，造诣超群。尤其是对书画名迹的收藏和保护，用力最勤，居功至伟。他一生醉心于收藏字画珍宝，不惜一掷千金，虽变卖家产或债台高筑亦不改其志，却不把收藏视为一己私有，而是出于爱国至诚，也是基于对民族文化遗产的由衷酷爱和自觉保护，最终毅然将终生所藏国宝无偿捐献国家。在他的文博生涯中有许多闪光的亮点，最突出的是“三个第一”：他收藏的珍品之多之精，向为万众瞩目，被称为“天下第一藏”；他收藏并捐献的西晋陆机《平复帖》，为现今传世名家墨迹中的开山鼻祖，被称为“中华第一帖”；他收藏并捐献的隋展子虔《游春图》，为世存丹青中的最早作品，被称为“天下第一画卷”。他视书画甚于生命，即便遭匪绑架、命悬一线的危难时刻，仍言“宁死魔窟，决不许变卖家藏”。

荣宏君先生捐赠的张伯驹先生手稿《盐业银行与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权》，洋洋洒洒一万余言，全是伯老工整娟秀的笔迹，锦装素裹，典雅大方。这是荣宏君多年前重金求购的，因是孤本，如今已是价值不菲。荣宏君受恩师史树青先生的影响，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张伯驹年谱》的编纂工作，这本珍贵的手稿，就是他为编写年谱专门搜集的，如今二十多万字的《张伯驹年谱》已经结稿。荣宏君表示，是张伯驹先生为他推开了民国文化艺术的大门，并引领他进一步走入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这本手稿如今已完成它的使命，所以也应该回家了。

张伯驹回忆绑架经过

张伯驹先生手稿是研究张伯驹治学思想及其民国历史最为珍贵的一手资料，也是青年学人荣宏君向张伯驹、潘素基金会致敬的第一份厚礼，自然意义深远。

尽管我对张伯驹先生素所景仰，但毕竟是隔岸观花，远距离欣赏，真正吸引我走进张伯驹的，还是有赖于荣宏君。宏君是从山东农村走进京城的青年才俊，他自幼聪慧，意志坚强，进京后负笈游学，勤奋刻苦，拼搏进取，终于在书画、收藏、学术研究诸方面脱颖而出，终成一家。绘画擅长画鸟，淡雅清丽，尤以画梅见长；收藏围绕文牍，兼收并蓄，尤以名人信札为主；研究关注当代文博艺术，精耕细作，尤以文化大家、知名学者为重。近年来，曾选取王世襄的收藏及竹刻、徐悲鸿与刘海粟的恩怨、季羡林的佛学、成龙的收藏人生等题材，多有专著。

张伯驹手稿

荣宏君是文博大家史树青先生的入室弟子，深受史老喜爱信任，有幸得其真传。因史老与伯老交情深厚，伯老驾鹤先去，史老仍念念不忘，时常向宏君倾吐对老朋友的思念和感佩。这就直接引发了他对伯老的景仰和爱戴，激起了他研究张伯驹的兴趣。宏君是个干事执著的人，激情一发而不可收，他主动走进张伯驹后人，追根溯源，遍访张伯驹亲朋友人，刨根问底，遍查京城各大图书馆，旁征博引，细读张伯驹诗文著作，寻真探幽，同时注重搜求流散社会上的张伯驹书信、笔记和各种文稿，查遗补缺。在广泛占有可靠材料的基础上，条分缕析，探幽抉微，相继完成了《张伯驹牛棚杂记》和《张伯驹年谱》书稿，年内即可出版。

张伯驹手稿

我认可宏君的才情和人格，也赞赏他的治学精神和方法。一般画家专事绘画，他是书画、鉴藏、学术研究齐头并进，三足鼎立，相互促进。以收藏的信札、笔记作为第一手资料从事学术研究，可以提高论著的可靠性和科学性，鉴赏和研究的成果，又可以提升绘画的眼界和境界。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我与宏君见面，他向我谈起的话题，大多都与张伯驹有关。趁我在京的时间，他带我探访了张伯驹故居，还时常陪我游览大觉寺，探寻伯老生前与周汝昌、季羡林、吴小如等文人品茗清谈的遗风余韵。我知道，他是在刻意让我感知张伯驹，分享张伯驹。

在党和国家倡导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时候，张伯驹、潘素文化发展基金会经国务院批准，作为民政部注册的非公募组织，可谓是应运而生、应时而来。这对于弘扬张伯驹、潘素夫妇“文化为公”的核心理念，传播他们爱国家、爱文化的人文精神，支持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传承、研究、发展、传播和交流，当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