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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小西小说西游:大鹏金翅鸟和如来的孽债

2017-02-24 17:28 编辑:TF003 来源:北京晚报

上次我们讲李白被认为是太白金星转世,而岳飞则被认为是金翅大鹏鸟转世。

作者:河西


岳强摄

《说岳全传》的作者钱彩和众多中国传奇小说家一样,喜欢在开始正传叙述之前,先宣讲一段因果报应,以示佛法昭彰。岳飞和金兀术、秦桧夫妇之间的恩怨追根溯源最终算到了金翅鸟与赤须龙、铁背虬王和女士蝠的头上。玉帝遣赤须龙下界降生为金兀术搅扰宋界,以报徽宗这个大知识分子写错别字之耻(他把玉皇大帝写成了王皇犬帝)。二十八宿中的女士蝠在莲台下听佛祖讲经,不想一时忍不住放出一个臭屁,佛祖顶上的金翅鸟王,见女士蝠污秽不洁,一怒之下“展开双翅落下来,望着女士蝠头上,这一嘴就啄死了”(后来成为秦桧妻子王氏)。佛祖将金翅鸟王贬谪红尘,同时也为了日后降服赤须龙。金翅鸟王路过黄河时,正遇上铁背虬王和一群虾兵蟹将在山崖前排阵玩耍,也许是本能使然,金翅鸟王一嘴就啄瞎了虬王的左眼。虬王发洪水淹没岳家庄,结果被玉帝斩首,转世成为秦桧。转世是佛教的一个基本观念,《长者子懊恼三处经》写舍卫城长者之子死后又投生为龙,结果却为金翅鸟所捕食。《百缘经》讲的故事正好和《三处经》相反,金翅鸟捕杀的小龙死后投生于舍卫国婆罗门的一户人家,父母为他取名须菩提,此人聪明绝顶,但是龙性难移,生性暴戾,连父母亲都嫌弃他,最后将他逐入山林之中。幸好遇到佛陀,才忏悔罪咎,终成正果。

岳飞和佛经中的金翅鸟都是高大全的正面人物,《西游记》中的金翅鸟却以反面角色示人。七十四回《长庚传报魔头恨 行者施为变化能》写师徒四人到狮驼山狮驼洞狮驼城与狮王、象王、大鹏三怪相遇,都是非常难对付的妖怪,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其中,金翅大鹏又是三怪的头领,武功最为高强,孙悟空与他正面对抗得不着一丝一毫的便宜。在城东半山一仗,孙悟空敌不过三人包夹群殴,架筋斗云准备跳出重围,不想金翅大鹏翅膀扇一扇就有九万里,扇两扇就赶上了孙悟空筋斗云的十万八千里,结果把孙悟空逮个正着。最后孙悟空只能找如来出马。如来照例要将这几个妖怪的来历说道一番,奇怪的是,这回如来对狮象二怪不提半字,却大谈了一番大鹏鸟的身世:凤凰是孔雀和大鹏之母,孔雀曾经将如来吞入腹中,被如来剖开脊背,跳上灵山。于是孙悟空就揶揄如来,说:“如来,若这般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喱。”这算不算一段孽债?
如来算不算是金翅鸟的外甥尚无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金翅鸟堪称鸟中极品。

《法华经》称金翅鸟也是观音三十三种变化身中的第三十种变化身,或谓它是文殊菩萨的化身。《华严经》上写金翅鸟不仅以“杀生”为功德,也善于为善男信女指点迷津,海水是巨大的知识障碍的隐喻,对于人世间那些有善根的人们来说,很难靠他们自身的努力冲破层层阻碍。这时金翅鸟就用它的巨大翅膀,让他们将爱欲执著全部抛在脑后,“除灭一切妄想颠倒,安立如来无碍之行”(《华严经·三十六品》),从而能普度众生。金翅鸟的威力太过离谱,凡人如果有超凡脱俗者,不免会给人猜忌是否和金翅鸟有什么瓜葛,在《隋唐演义》中,李世民的弟弟李元霸臂力惊人,结果就被人认为是金翅鸟转世。

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开头套进了一个金翅鸟救母的插话,这个神话可以看作是佛教中金翅鸟神话的母本:

故事讲的是天神时代,创世之神大梵天有两个女儿,一个叫迦德卢,一个叫毗娜达,前者愿意生蛇子一千,后者愿意生子两个。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迦德卢生下了一千枚蛋,毗娜达则如愿产下两个卵。女仆们将它们放进带湿气的钵里,一孵就是五百年。毗娜达一个儿子是曙光,一个卵中孵的就是诛蛇者大鹏金翅鸟,他刚出生就展翅翱翔,离开了母亲:“俨然一团闪光的火焰,大鹏鸟令人心惊胆颤,他猛然之间之间长大起来,身躯魁伟,直冲云天”。他的母亲毗娜达因为打赌输了以后沦落成了奴隶。迦德卢和众蛇让金翅鸟背他们去快乐岛,金翅鸟问母亲,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母亲回答说这是因为那些蛇在赌博中作弊,结果使她沦为奴隶。迦德卢说,只要金翅鸟能取来甘露(不死仙酒),他们就让他母亲获得自由。金翅鸟吞掉尼沙陀人,分开永远不分胜负的大象和乌龟,折断了挂满黄金和白银之果的迦那迦树,劈开山峦,将江河吸干,最终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金翅鸟是一切鸟中之王,它巨翼生风,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让世界变成漆黑一团,将天神埋在沙土中,然后将它们撕成碎片。

金翅鸟越战越勇,他变为黄金之体,进入甘露存放地。甘露附近,有一个边缘像剃刀的轮盘在不停旋转。他击落轮盘,将两条火龙杀死,将甘露仙钵取走。千眼大神因陀罗为他的勇敢所折服,愿意与他结下永恒的友谊,但要求他把甘露还给他。金翅鸟也讨价还价:“强暴的大蛇,应该成为我的食品。”蛇沐浴甘露后,甘露被因陀罗拿走,众蛇只能在放过甘露的那处地方不停地舔哩薄草,结果它们的舌头因此裂成两条,虽然金翅鸟的母亲因此获得了自由,但金翅鸟从此却终生与蟒蛇为敌。

这个故事中既牵涉干旱和降雨的隐喻,又有古代部落之间征战的痕迹。金克木认为:这“实际上讲的是‘鹏’族和‘蛇’族之间为什么会产生仇恨的故事”。在古代神话中,蛇和鸟之间的关系是很暧昧的。一方面如古印度神话和佛教传说中所说的,金翅鸟与蛇/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另一方面,在古墨西哥、秘鲁、玻利尼西亚、蒙古、巴劳群岛以及玛雅文化中都存在着一种杂交似的的动物:带羽翼的蛇(从形态上来看,就是神鸟和神蛇缠绕在生命树的十字架上),说明这两个部落之间也许存在过一个蜜月期。在这些文明中,羽蛇虽然没有金翅鸟那样的神通广大,但他也像金翅鸟那样为人类取火,投身火中,最终粉身碎骨,化为星辰。

我们到泰国,会看到许多金翅鸟的造像,它是天龙八部中的一位护法神,和西藏的明王一样,都是为了镇压邪魔。而奇怪的是,天龙八部的最后一位,正是金翅鸟的死敌摩呼罗迦大蟒神,徐克《青蛇》插曲、辛晓琪的《摩呼罗迦》唱的正是这位,难道和《西游记》中的金翅鸟一样,最后都改邪归正了?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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