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臻

爱粽侠家仅三人

吃粽子是过端午节的一个基本内容，几乎家家吃粽子，粽子品种更是繁多，可是武林人似乎对这事没多大兴趣，以笔者所见，实实在在写到吃粽子的武侠名家只有三个半：金庸、东方玉和萧逸，还有古龙。古龙在《陆小凤》里特地说陆小凤好吃粽子，而且一定要吃湖州粽子，然后就不再提粽子的事儿了，所以他只能算半个。

萧逸吃粽子的时间地点比较有意思，居然是在早点摊上，如《长剑相思》中，薛家老店一大早把江米粽子和烧饼、麻花儿、油饼等堆在一起卖，而《凤栖昆仑》中，他让主人公吃云腿粽子就豆腐脑儿，不知道是他在美国想云腿粽子想疯了呢，还是真这么吃过，至少笔者几次在云南各地游逛没见过这么摆卖的。

相比之下，东方玉吃粽子就中规中矩。时间是一个五月的中午，几位武林人在路边茶亭歇脚，一个老妇人给大家一面斟上大碗茶，一面向他们介绍自己今天一早才包的粽子，有卤肉、赤豆、白米三种味道，可供午餐。四人就要了四个卤肉粽、四个白米粽来吃，发现手艺真不坏，“不但松软适宜，吃起来腴而不腻，而且还有一股细细的清香气味。那是包粽子的竹叶，都是取用新箬，故而还带着竹香。”（东方玉《彩虹剑》）

卤肉香润，糯米腴滑，这位浙江籍的武侠作家显然是吃粽子的“惯家”，不过笔触之间一如其小说般平淡如水，永远压抑着激情。他的浙江老乡金庸可就大不一样了。

金庸“迷粽”

《鹿鼎记》里韦小宝初逢双儿，摸黑吃出湖州粽子，金庸解释说，“浙江湖州所产粽子米软馅美，天下无双。”韦小宝以前给嫖客代购湖州粽子，常偷偷蹭点味儿，所以一吃便知。

《神雕侠侣》中杨过要吃粽子，程英给他做了两种，甜的是猪油豆沙，咸的是火腿咸肉。猪油豆沙就是湖州粽子的招牌风味。唐鲁孙先生在《酸甜苦辣咸》一书中专门提到湖州褚老大（真名褚大昌）的粽子是一绝。褚老大开始只是夜间沿街叫卖猪油豆沙甜粽，但糯米精选，豆沙精洗，不太甜，不太腻，粽子更包得不松不紧，里不糜，外不沾，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增加了花样，其中就有火腿猪肉粽。

可见金庸安排程英给杨过做粽子时，萦绕脑中的肯定是他最爱的这两种口味。海宁去湖州不过百十里，就算海宁没有湖州粽子专卖店，金庸也肯定吃过。若如韦小宝般只能蹭味，记忆会更深刻。

《笑傲江湖》里岳灵珊给思过崖上的令狐冲带来手包的粽子，这会儿若是在西岳华山顶上就着山风吃猪油豆沙粽子，显然就不对路了，所以她带来的是素粽子，是用草菇、香菌、腐衣、莲子、豆瓣等物混在一起，这个做法大约是金庸的发明，但确给人清香透爽的感觉。由此更可见金庸对粽子的喜爱。
其实，金庸的自传体小说《月云》中已经多少表现出金庸家中粽子似乎是常备食物。宜官有一只小瓷鹅断了头，他的妈妈把熟粽子的糯米煮成糊，做成粽胶，粘住断裂的鹅颈，金庸的“迷粽”情结或肇因于此吧！

武林人包“粽子”

笔者曾经笑问香港武侠老作家西门丁，他怎么不在小说里写一下老家泉州著名的大肉粽，他说从来不喜欢吃粽子，所以就没写，由此推测，其他民国、港台武侠作家们或许也有类似的原因，不过，这却不等于他们在小说里就根本不提粽子二字。

“把人捆得像粽子一般”、“捆得像端午粽子一样”、“全身给绳索捆得如同五月粽子也似”一类描写在武侠小说中很常见，可见，武林人懒动嘴，勤动手，喜欢时不时包几个“肉粽子”。

同样干这趟活，能把粽子包得生动有趣，还能沾点活色生香味道的，还得属金庸。其《侠客行》中石破天被丁当用帆索从肩到脚，一圈又一圈捆了八九十圈，直如一只大粽子相似，还被扔进邻船，落入姑娘的被窝，结果后来倒成就了一门好姻缘，石破天也没白当一回粽子，比其他那些“肉粽子”的结局强多了。

包“肉粽子”是一门传统手艺，《水浒传》中阮氏兄弟拿了何涛，就是把他捆做个粽子扔船舱里了。司马紫烟操练这手艺时，居然结合了张横的板刀面，衍生出一个“板刀滚粽子”，可见创新是无处不在的。

武林人包粽子是哪赶上算哪儿，没见谁专挑端午节干这活的。不过，端午节却没人闲着，他们都很忙，地方性的事物要忙，有时还要忙些全国性的大事，那就是——

约架！开大会！

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中哭道人定于次年五月五日端午节，在四川邛崃山下摆设擂台，约斗昆仑和崆峒派；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中西川八魔约赵心源端午日青螺峪决斗；梁羽生《龙凤宝钗缘》中的辛寨主确定端午召开绿林大会，推举盟主；金庸《倚天屠龙记》中少林派遍邀各派武林人士于端阳佳节召开“屠狮英雄会”……台湾诸名家古龙、卧龙生、云中岳等也都莫不如此，只是规模有时稍有不同。

什么日子不好选，非挑在端午这天呢？

据笔者揣测，原因或许有二。首先，端午本来就是运动日，不打架也一样活动腰腿，因为多地端午节都有个必备的体育活动——赛龙舟。

龙舟竞渡源远流长，无论在今天还是历史上，从京城到各地都是每年一大盛举。无论皇室还是地方士绅乃至里巷豪侠，莫不尽力操办。还珠楼主《侠丐木尊者》写的就是开封端午赛龙舟引发的武林故事。既是比赛，就会有名次、分高下，争斗由此难免，温瑞安《神州奇侠》中就有一段龙舟竞赛后险些动手的情节。

其次，端午是全国性的节日，上至天子百官，下至平头百姓，这天都休息，所以约一场大架或者搞个民间全国代表大会，大家都有时间参加，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造成轰动效应，所以，一众武林侠客、绿林豪侠们偏爱把搞活动的时间定在端午节，这和今天一到逢年过节各地就得搞个大型活动如出一辙，只是后者把活动搞成了惯例，年头一长，办的人脑汁耗干，看的人不免审美疲劳，反倒不如盯在网上，看个打架视频刺激下眼球，跟着起哄架秧子来得热闹。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