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管弦

宋代学者罗愿撰写的训诂书《尔雅翼》说，“楝叶可以练物，故谓之楝。”说明了苦楝的作用和名字来历，苦楝也因此谐音了“苦恋”，那苦苦的爱恋啊。苦恋终可得，倒还好，没白吃那段苦。而苦恋常常是不可得的。所以，苦楝子还常常被苦楝花对照着，成为悲歌的咏叹。想起五月的苦楝花，花开时是如痴如醉的甜蜜，就连飘过的云、吹过的风，也沾染了快乐的香溢；而到收获的时候，所有的青果都变得苦涩，苦得都让痛，痛得透彻，苦得都让快乐，全部淹没。

据说连那深水中的蛟龙都惧怕苦楝的苦。所以，当屈原投汨罗江自尽后，楚人在端午节那天往江河中投粽子祭他时，除了有用棕叶包好的粽子，还有用苦楝叶包好并拴上苦楝子的，以此来防止蛟龙带着虾兵蟹将吃掉所有食物。蛟龙不敢靠近有苦楝的食物，屈原就可以食用了，这也符合人们悼念他的心意。当然，也有人担心会因此触怒龙颜，故常在端午节的時候，佩插楝叶，用以避邪。

更让苦楝苦意浓厚的是，它是有毒的。食入苦楝干燥成熟果实苦楝子6至8颗即可引起苦楝中毒。最初表现为恶心呕吐、剧烈腹痛腹泻，继而发生黄疸、心悸、冷汗、便血、少尿、无尿，可伴头晕、水肿、口唇麻木、皮肤疼痛、视力障碍、四肢无力、动作不灵而震颤，严重时身体麻痹、呼吸困难、血压下降、惊厥抽搐、心力衰竭、急性肾衰竭等，最后昏迷、死亡。苦楝全株都有毒，苦楝子毒性最强，根皮次之，叶最弱，有毒成分主要为苦楝素。

因此，中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将苦楝列为“下品”，下品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可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而成为下品，苦楝的苦也滋生了崭新的强大的力量，用正确的方法，适量使用它的根、皮、花、子，有治疗温疾伤寒、大热烦狂和杀三虫、疥疡以及利小便水道的作用。把她的根、皮、花、子洗净后加入适量清水煎煮、研末，内服可以治疗蛔虫和蛲虫病以及虫积腹痛，外用清洗或调敷患处，可以治疗疥癣瘙痒。

可见，并不是所有的苦，都让人如履薄冰，正如，也不是所有的甜，都令人心旷神怡。夏天的时候，树形优美、枝繁叶茂的苦楝会带来成片树荫，营造出凉爽和舒适的氛围，引来很多人在树底下小憩。调皮而勇敢的孩童还会攀上那高达10至20米的树，摘下大把苦楝子，再拿彼此当目标，互相追打，让苦楝子在快乐的丢撒中走遍天涯。因为“其子如小铃，熟则黄色。名金铃，象形也。”那一般为椭圆形、似小圆枣大小的苦楝子，还被打磨加工成手链、串珠之类的装饰品，以成熟后呈黄色或黄棕色的大气姿态，陪伴在人们左右。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在《钟山晚步》中的诗句，让作为楝科落叶乔木植物的苦楝更显闲澹、清婉、雅丽。苦楝花开放的时候，花瓣犹如一片片紫云漂浮在树杈间，淡淡的紫色蔓延了整棵树，繁花簇拥着，犹如满天繁星，点缀着乡野。清代学者陈淏子在园艺学专著《花镜》中说：“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人们把花开时吹过的风叫作“花信风”，意思是带有开花音讯的风候。中国古代以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个节气。每年，从小寒到谷雨这八个节气里共有二十四候，每候都有某种花卉绽蕾开放，于是有了“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说。人们在二十四候每一候内开花的植物中，挑选一种花期最准确的植物为代表，叫作这一候中的花信风。经过二十四番花信风之后，以立夏为起点的夏季便降临了。

由此可以看出，苦楝花，也算中国名花的代表之一。

只是，苦楝仍然很少被人提及。但，不为人道，却从来不影响她的强大。苦楝就立在那里，在旷野，在路旁，平心静气地生长着，长成了令人仰视的模样。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