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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计——周童个展

2017-08-18 09:10 编辑:admin 来源:网络

展览时间:2017年7月22日至8月22日

展览地点:北京现在画廊

展览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崔各庄乡草场地村红一号院E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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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班出身的美术生,在学成期满真正进入实践后,多半都会有个磨灭不掉的伟大情操——老想着能在艺术史上留一笔。

我没考上美院,早早断了这条妄念。

不幸之中的万幸。

十六年前为了考中央美院设计系,追随我的两位师父,也是后来的亲人朋友——刘斌、吴笛求学,当年设计师尚还算个高贵职业,当代艺术市场还没怎么打开,学设计是美术生唯一一条看起来能让自己将来吃饱饭的出路,所以聪明孩子学设计考设计系,笨一点的蹲守画画先考造型专业,等考上之后再想办法自己学学设计——这是当年的普遍景象。而足够硬派自负的设计考生,则每天翻着日积月累的草稿本子自我欣赏,认为自己迟早也是艺术家,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

考设计系与考造型专业的最重要区别就在于课程里要多一个头脑风暴的科目,或是LOGO或是海报或是图形标识,变着方地给我们出虚拟主题,做多稿方案。每周六下午,刘斌会在书房放上一张战车或者活结或者玛丽莲曼森,或是别的什么狂躁的大名曲儿,我们师兄弟几个就知道又到了审判的钟点儿了,便放下手里的画,搬把小板凳在客厅围坐好,每人发上一根烟,打开草稿本翻出上周的作业等着点评。做方案最以为耻的是与人雷同,同门之间雷同会被认为生活圈子太窄太近思考太浅,自己回家抽自己大嘴巴;与外班学生雷同会被质疑是否看了同一本参考书;与大师作品雷同首先会被质疑是不是偷懒找书抄的,不是的话会被批见识不够;如果发现外班有人辗转抄了自己的东西,要追查到底讨回公道——这是我们当年所受的教育,关乎荣辱的最大的原则问题。但到最后真考试的时候往往就没那么讲究了,一着急一上火该抄的抄该套的套,师兄弟如果同在一考场,有时还会出现想法多的那个舍一两个不重要的多余小稿给笨的那个的情况。

练套路是练套路,实战是实战。

我是得衣钵的学生,相当于掌门大师兄,往往一晚上做二十多个中用的稿子出来,这种绝对的神力导致师父和同学全体偏心眼儿,我要是偶尔不留神哪个方案跟哪位大师作品撞车了,大家就认为是“天道不独其秘”,人家做到的,也让周童给蒙着了……

后来随着师父逐渐把自己所学所悟倾囊相授,我就离美院考试标准越来越远了,第一年专业考试第八名(英语考试完蛋),第二年三百多名,第三年出局。这时才明白其实相对于以后的实战,眼前考试这点事也只不过是个套路,有些事是只能在似懂非懂的时候去做,才是最佳时机,太懂就错过了。于是草草选了所不疼不痒的大学设计系,敷衍念完,不再考虑是在艺术史上添彩还是在设计史上抹黑的高档问题,套路之外,另有求索。同年,我们这种搬个小板凳在家手把手私人授课的景致不再有了,美院门口停满了各种超级大班儿的广告车,全国各院校开设设计专业,毁天灭地大扩招,我的很多师兄弟上完大学都回老家开万人考前班去了,挣的钱据说已经够在当地再开几个煤矿的,还有的已经垄断了当地美术培训产业,被当地称作考前班界的“东霸天”种种,再后来,当代艺术市场施了饲料一般骤然雄起,于是艺术家队伍也跟着扩招,我毕业之后第一天的实战,即是混战。

似今番给自己的展览做海报,就不如伺候客户那么有快感,一来是所使元素都是自己的,太熟了,二来是少了“绝不改稿”的荷尔蒙对抗和沟通心计,没了“诱奸”的乐趣。我是那种正牌专业的设计师,自认已经真正达到闭着眼也能做到完美的境地。职业设计师不能免费,但多年来我也花大把时间以白菜价帮助过很多我感兴趣的人,这帮祖宗有些后来生意彻底做大,当初我要费很大心思去给搞定的问题,如今对于人家只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早就不当回事了,但也无一例外全都少了原先那么点儿神采,真正的设计是份心血,不仅仅是个审美和技术手艺的问题,“不予目击而以神驭”——就我目光所及只我一人能够做到。到后来,一两套完美的VI设计已经实在没法满足我宣泄神力了,就想着把这么多年的积累整理整理,专心搞搞艺术创作,结果犯了能者多劳,几度被琐事打断,最后一回最离谱,被老客户老朋友老兄弟相中,认为我除了画画画儿做做设计,其实更适合当个摇羽毛扇的,“来吧来吧跟我一起建立咱们的帝国吧,我当元帅你当军师,打下天下咱哥儿俩分……”,受宠若惊,幼年的诸葛亮梦爆发,于是又放慢了创作,本着“成全他人,保持自己”的原则,半合伙半追随地投身鸡血团队,上到几千万的项目洽谈,中到十来万的债务追讨,下到检查一场小小活动的安全通道是否合格,所有岗位上都遛了一遍。终究比不上诸葛亮神,最后耽误了元帅,糟蹋了友谊,一日猛然警醒,意识到即没成全了他人,也保持不住自己了,一旦觉悟,如遭雷劈,瞬间想透所有事,于是承认几年来的全盘失败,一夜之间卷铺盖退出创业团队。

不幸之中的万幸。

头天净身撤出,次日起打回原形,强身健体,读书看报,早睡早起,停掉一切事务,一门心思继续创作,直到今天。现在再回头看十六年前耿耿于怀的“方案雷同”,已经没那么介意了,看着自己学生时代勾画的异想天开建筑物被哪哪哪个外国神仙真盖出来了,十多年前的草稿被哪哪哪个王牌儿艺术家做出来拍了几千几百万了,已经能做到哈哈一笑,奚落自己动手太慢。“天道不独秘”,我想到的,人家孩子也能凑巧蒙着,方案再精彩就是个把戏,把戏里真正有没有神在,靠的是自己独有的真实记忆,靠的是曾经为屁大点事讨回公道,是曾经气派非凡地廉价去给人做螺丝钉,是曾经为了给大家讨债发过的一封封撕逼邮件,是曾经反复检查的安保通道,是曾经让我动过真感情的元帅老大哥。十六年前我一晚上出二十个方案就是个练杂耍的,根本不理解实战,大学四年的散淡正好让我成功淡忘了套路,远离了往艺术史上蹭笔画的学术正宗,保持了自己。

总提起过去,是因为过去已然足够真实,念故人、故地、故事,是我一辈子改不了的毛病。刘斌和吴笛只比我大四岁,当初的师兄弟现在与他们平辈论交,我仍当他们做老师,是下意识里还拿自己当小学生,仍希望当下所经历的还能如过去般真实。北京现在画廊是我结交十年的画廊,黄燎原和我是结交十年的朋友,常在一些不合时宜的看法见解上有着可怕的默契,近十年间真正影响到我生活的人和事,十之六七都跟他有点关系,承蒙不弃,我好几度半途而废的创作都受到其帮助和鼓励,今番终于洗心革面,立“投名状”的事自然还是来找他,我拿着“空城计”的大型人工互动装置方案给他看的时候,似乎是我还没开口讲,他就已经表示秒懂,打闪韧针的速度,然后对我说:“那比如这个东西就在咱们空间来做的话……”

于是有了这个展览。

万幸。

——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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