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31日，罗兰拿到了法院同意其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的裁定书，半个多月过去了，老人的日子有没有好过一点呢？

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

在母子二人结下仇怨前，儿子杨苗在罗兰的心里，一直是“挺乖巧的，就是有点内向，话不多”的印象，但这种记忆正逐渐被现实冲淡，现在说起儿子，老人经常重复这句话：“真后悔生了他！”

家庭矛盾难言是非对错，在老人口中，矛盾最初的源头是因为一张床。

罗兰和丈夫老杨都是南方人，从青梅竹马走到了一世夫妻。上世纪60年代，二人一同来到北京，成家立业，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二女儿出生那年赶上小儿麻痹症流行，落下了残疾。”

虽有不幸，但夫妻恩爱，罗兰对两女一儿的家庭生活很满足。后来，大女儿定居美国，与父母少有来往，二女儿结婚后也搬了出去，三儿子杨苗一直没有固定工作，直到2006年，38岁的杨苗结婚后，才搬离了父母的居所。

“这房子是我和老伴买的，子女搬出去后，我们老俩口日子过得挺好。”罗兰说，2008年元宵节，儿子回家，说要把自己之前住的屋里的小床换成大床，“我和老杨都不同意，觉得没必要折腾。”

就因为换床的事，杨苗和父母关系陡然破裂，“他说要和我们断绝父母关系，老杨性子烈，从此就和儿子断绝了来往。”

2012年的一天，4年未曾谋面的杨苗来到父母家中，说媳妇那头赶上了拆迁分房，但要先拿40万元。罗兰说，在二女儿的劝说下，自己和丈夫挤出养老钱，借给了儿子10万元，二女儿凑了20万元，一家人帮了杨苗一把。

2014年的一天，杨苗突然提出，他和自己的女儿要搬到罗兰和老伴的这套房子中。理由是为了女儿上学方便，也为了照顾两位老人。当时，老杨的眼睛的确病得厉害。

“因为之前的矛盾，老杨坚决不同意，但我心软，孙女上学是个问题，再说，杨苗也有了下一代了，他应该知道改正。”罗兰语中带泪，“我现在特别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罗兰说，儿子搬进来以后，并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照顾老人，没做一次正经饭，我们意见都很大，“特别是老杨，儿子搬进来之后，他就没有过笑脸。”

2015年5月，老杨中风住进了医院，眼睛近乎失明，也是去了语言能力，只能靠鼻饲进食，“一开始他还照顾父亲，但后来喊他来医院都不来，这时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说这个家我做不了主了。”

母子关系不断恶化，经过居委会多次调解，杨苗和母亲达成协议，他同意在2016年元宵节前搬离，但因为自己经济困难，母亲需要支付“帮助款5000元”。

然而，元宵节过了，杨苗并没有搬走，理由是和妻子离婚了，无处可去。

矛盾升级 老人多次报警求助

与儿子的矛盾没解决，老伴的身体却越来越差，2016年9月，罗兰的丈夫去世。失去老伴，罗兰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这都一年多了，我还是走不出来。”

罗兰说，丈夫刚过世，杨苗就提出把房子过户到自己的名下。“这个房子是我和老伴的夫妻共同财产，老杨生前订立了遗嘱，他的份额由我继承，等我过世后再由几个子女继承。”

儿子对罗兰的说法并不认可，也不配合母亲到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老人只能按照遗嘱继承纠纷向法院提起诉讼，但由于大女儿在美国，法院送达非常繁琐，案件一时难以开庭。

这期间，母子二人矛盾不断升级。2016年7月8日、12月30日，2017年6月13日、7月25日，罗兰先后四次报警。“杨苗损毁家中物品，电话线被剪断、餐桌腿被踹断、房门门锁被撬开，他还辱骂、推搡我。”

老人多次向派出所和居委会求助，到场处理的民警和居委会工作人员都说是家庭纠纷，只能对杨苗说服教育。

得到法律援助 申请人身安全令获准

家庭矛盾难言是非对错，但法律对家庭暴力却有定论。

2017年10月，罗兰拨打了“北京老年维权热线”，向北京老年维权服务工作站申请法律援助，张志友律师了解案情后，决定为其提供法律援助，并依据《反家庭暴力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向海淀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法院很快通知开庭，罗兰提交了居委会出具的一份《证明》：“居委会确认李阿姨家的电话线、餐桌、房门等物品被人损坏，居委会人员上门查看，但不能确定被谁损坏。”

法院认为该证据不足以证明杨苗存在或可能存在家庭暴力。张志友律师向法院申请调查令，申请调取派出所的处警记录和询问笔录等相关证据。

经过律师多次沟通，派出所同意出具了一份《报案说明》：“辖区派出所接到罗兰求助，因家庭琐事和儿子发生争执，儿子将房门损坏，罗兰报警求助并希望保护其人身安全，派出所民警对其儿子批评教育。”

2017年10月31日，法院经审核认为，罗兰符合《反家庭暴力法》第二十七条的规定，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裁定：禁止杨苗对罗兰实施家庭暴力；禁止骚扰、跟踪、接触罗兰；责令杨苗迁出罗兰的住所。

如果杨苗违反上述禁令，法院将视情节轻重，对其处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法院将该裁定同时送达至罗兰所在辖区的居委会和派出所，居委会和派出所将协助执行该裁定。

老人称心里有安全感

人身安全保护令是有期限的，在罗兰这一案件中，保护令自作出之日起六个月内有效。失效前，法院可以根据申请人的申请撤销，变更或者延长。裁定是否帮助到老人了呢？

“你看，这是他摔坏的遥控器、暖壶，这是踢坏的房门。”在罗兰家中，老人一一向记者展示他们母子二人的“战场”。

在老人自己卧房，供着老伴的遗像，“我腰椎不好，天一冷就犯病，出门也少了，我每天都给我们家老杨读读报纸。”
“心里有点安全感了，毕竟这是法院发的安全令。”罗兰说，杨苗已经收到了裁定书，但目前他仍住在自己家中，“这些天，杨苗没和我发生矛盾。”
老人说，这几天正好赶上二女儿出差，“等二女儿回来，我就要求他搬走，不搬我就报警。”

律师提醒：注意保留证据

老人的财产传承给下一代时，容易引发家庭矛盾，张志友律师建议，老人在主持分家析产时，既要适当照顾生活困难的子女，也要考虑子女对家庭的贡献，要尽量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在订立遗嘱处分财产时，在考虑自己对个别子女喜好的同时，还要考虑到子女的孝心，也要照顾到子女的生活情况。

张志友律师说，为了避免引发赡养纠纷，督促子女更加积极主动地履行赡养义务，建议老人通过遗嘱的方式传承自己的房产等财产，而不是在生前就直接将财产赠与给子女，从而使自己的晚年生活丧失了保障。

最后，张志友律师提醒老人，如果子女因分配财产不均等原因对老人有家庭暴力行为，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老人除了可以向居委会、派出所求助外，不要忘了还可以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需要注意的是，保留相关证据。”

法条链接：

《反家庭暴力法》第二条

本法所称家庭暴力，是指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张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