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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先留着吧”到“拆了也行” 演乐胡同83号小院公约诞生记

2017-11-28 11:45 编辑:TF003 来源:北京晚报

2017年11月28日讯,83号院,和演乐胡同的其他大杂院没什么区别。但再过几天,经全院15户40多个居民全体通过的《小院公约》,将悬挂在院门口的花墙上。这是演乐胡同第一个拥有公约的大杂院,83号院从此与众不同。

改造前 83号院是最早诞生小院公约的大杂院

改造后

历史街区、胡同杂院、老旧小区……当城市硬件更新持续推进时,属于软件的社区营造,越来越关乎市民的改造体验。《小院公约》便是一次社区营造的尝试。16条、400多字的《小院公约》,每个细节都来自全院居民的推敲与讨论,公约的诞生正是演乐胡同83号院历时两年的进化史。

在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规划师赵幸和中央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央美”)建筑学院副教授侯晓蕾的帮助下,北京晚报记者得以还原演乐胡同83号《小院公约》的诞生过程。

舍得之间 翟老爷拆掉自建房

演乐胡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相传与负责宫廷音乐与戏曲的教坊司有关。演乐胡同83号院是朝阳门街道首批试点改造的7个院落之一。2015年8月,作为改造设计志愿者,侯晓蕾带着几个研究生,第一次踏进83号院大门。“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大杂院改造。83号院有15户40多口人,就是40多位业主。”改造遵循“一票否决制”,只要有一户居民不同意,改造方案便得修改。前期的准备工作事无巨细,最简单的全院会议都极难实现,有时为了尽量多的居民参与,不得不把会议安排在晚上10点。

所以,央美团队多数时候都在一家一户地单独沟通。“每家人的情况不一样,性格也大不相同。”让侯晓蕾印象最深的是一进83号院就遭遇的“难题”——翟老爷。

72岁的翟老爷是孤寡老人,也是83号院居住时间最长的居民,老人家60年来一直居住在院落西南角的小屋内。孤僻、古怪、不爱说话……是83号院其他居民对翟老爷的印象。“刚开始感觉翟老爷就像一个透明人,小院里的其他人都不愿意提及他。”

但83号院改造又绕不开翟老爷,因为他的一间自建房,堵在了院门内的空地上。房子不大,只能容下一张单人床,而且长期闲置,没人使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间自建房曾被用来出租,给翟老爷带来每月一二百块钱的收入,如今虽已荒废破败,但老人家依旧舍不得拆,表示“先留着吧”。

院门是公共空间,因为一间自建房,空间被挤占大半,改造在刚开始就难以推进。

侯晓蕾没有放弃,她和两个学生,时常陪翟老爷聊天。“不聊改造,聊点琐事,唠唠家常。”渐渐地,他们发现,常年孤独的翟老爷,只是内心有些“害怕”交流,却不抵触沟通。翟老爷也有自己的爱好,他喜欢下棋,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信任,被培养起来。侯晓蕾把“公共空间”的概念传递给翟老爷,并告诉他打算在院门内设计一个花墙,种上漂亮的月季。“翟老爷对自建房态度从‘先留着吧’慢慢变成‘拆了也行’。”

当改造方案最后落实前,翟老爷主动提出拆掉自建房,美化公共空间。“后来回想起来,整个院落,牺牲最大的就是翟老爷。”侯晓蕾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在翟老爷家门前设计了无障碍扶手,安置了一个室外棋盘。

记者在上周走访83号院时,遇到了翟老爷。坐在屋里下棋的老人家,正盼着春暖花开的季节,能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下棋。对于自己的“牺牲”,翟老爷摆摆手:“这院子,我住的时间最长,很多后来的,我也不认识。以前啊,都是各顾各的,现在,我觉得咱别都想着自己,也想想这个院子。拆个房真没什么,别耽误了院子改造。”

与翟老爷的沟通过程,后来演化成《小院公约》中“不占公共空间、不搞违章搭建”的条款。“居民们私下跟我们说,对翟老爷主动拆掉自建房,很钦佩。所以,后来关于禁止私搭乱建的条款,大家都表示赞同。”

磨合之道 垂花门留住那堵墙

离开翟老爷的小屋,往院落深处走,一道大红色的垂花门映入眼帘。

垂花门是四合院内宅与外宅的分界线和唯一通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门”即指垂花门。在83号院,这道垂花门是个历史符号,也是当年院主人“讲究”的象征。

垂花门内有一堵墙。“垂花门内通常都有一堵墙,而按传统,这堵墙应该是木质的。”央美团队进院时,木墙早已被碎石拼凑的石墙代替。“据说是八十年代拆了木墙,为了让汽车进院运东西。”从设计师的角度说,垂花门的这道墙应当保持并修复,但紧挨着这道墙的居民小刘不乐意了。“因为有墙的存在,垂花门与墙之前形成通道,通道西侧是死胡同,所以从垂花门进来必须往东。小刘家的窗户就在通道东侧。”

小刘希望拆掉垂花门内那堵墙,人员进出便能避开自家的窗户,图个清静。如果不拆墙,他便不同意对院落公共空间的改造。侯晓蕾提出改进方案——拆墙,但在院内做个影壁。新方案得到小刘的赞同,其他居民却反对。

一堵墙,造成了僵持局面。

两年时间,侯晓蕾已经记不清到83号院与居民们沟通过多少次;两年时间,83号院居民的生活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小刘家这对小夫妻,经历了怀孕和生子。孩子的降生,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小刘开始意识到公共空间的意义,改造之后,孩子可以在院子里玩耍。”侯晓蕾最终成功保留了垂花门内那堵墙,并在墙上做了些装饰,挂上居民们自己种的葫芦。等明年开春,小刘的孩子就可以在整饬一新的院落里自由奔跑了。小刘也没有反对把“爱护原有结构”写进《小院公约》。

和谐之美 晾衣绳自行车不乱放

规划师赵幸告诉北京晚报记者:“我们一直与居民讨论公共事务,居民们也渐渐适应了公共事务由大家一起决策的方式,所以后来《小院公约》的诞生也水到渠成了。”赵幸说,朝阳门街道首批试点改造的7个院落都有自己的公约。“每个院子的公约各不相同,由院子里的居民讨论而来。”演乐胡同83号院,是最新诞生公约的小院。

再过几天,制作完成的《小院公约》将悬挂在院门内的花墙上,那里,曾经是翟老爷的自建房。

侯晓蕾告诉记者:“公约里有些条款很不起眼——比如别在公共设施、树上晾晒衣物。这些事对住楼房、有社区概念的市民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常年住在大杂院内的市民来说,却是改变他们生活方式的大事。”

改造前,小院居民对公共空间能占则占,晾衣绳到处绑,自行车随意放。小院内有的是自住房,有的是出租房,邻里间缺乏沟通,“商量”成为奢望。改造过程中,设计师数十次召集居民们开会,“商量”成为每次会议的主题,像翟老爷、小刘家这样的谦让开始不断出现。

当改造后的院落孕育出社区的和谐之美,侯晓蕾感到两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在最后一次小院会议上,《小院公约》顺利通过,一时间,酸甜苦辣涌上侯晓蕾的心头,她没有控制住泪水。“这个小院的设计并不难,但在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花费如此多精力放在与业主沟通、放在社区营造上。”

侯晓蕾说,等明年春天,月季花开,她一定要回演乐胡同83号院再转转,看看翟老爷的棋盘边会不会围着看棋的街坊。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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