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曾经外来人口的聚居地唐家岭完成腾退改造。东半壁店村与相邻的西半壁店村、史各庄成为租住在唐家岭的年轻白领重新租房的首选。

村民们也是从五年前开始推倒平房，在宅基地上盖起三层到六层的小楼，做起了房东。租住在东半壁店村的租客不得不承认，他们依旧生活在城市的角落，唯一的区别是一个角落转移到另一个角落。

多数村民吃房租不用工作

从昌平永旺国际商城往北走五百米，可以看到一条东西向的小路被分成南高北低的两层，两层间由铁栏杆隔开，只在东西两端有两个豁口可以上下。路南四座20余层高的现代建筑站在高地上，俯瞰着路北又矮又挤的东半壁店村。

下午的村子很安静，小市场两边的店主和售货员懒洋洋地倚在店门前的椅子上小憩，棋牌室里的麻将声和市场时装店铺里循环播放的流行音乐，是村里最响的声音。

老张在东半壁村住了四十多年，而村子的突变，是从五六年前开始的。“以前我们这都是平房。那时候也有租房子的，但是很少，不少年轻人还是出去找活儿干。后来忽然开始盖楼房了，开始做房东了。外地人越来越多，市场上乱七八糟的店也越开越多。”

人口密度的增加和成分的改变，给老张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改变。“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服装店的噪音，一到晚上更响，特别吵。我这几年都不愿意出来走动了。也就趁着下午人少的功夫，出来溜达一会儿。”村里一家名为“北漂造型”的理发店似乎在告诉老张，这里已是“北漂族”的家了。

“村里本地人都不用上班，靠房租吃饭，每天下午就是打扑克、打麻将。”一名村民说，密密麻麻分布在东市场路两边的时装店、理发店、蔬果摊和超市，也都不是为本地村民而开，而是针对这里年轻人为主的租户而兴起。

村里的建筑都是居民住宅，多为三层和五层，还有一些还没拆掉的平房，窗子都坏掉了，屋里漆黑一片。房子间的小路狭窄弯曲，每隔二三百米就有一处简陋的露天公共厕所，每隔十几米就能遇到堆在路边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满地的污水，门脸很小的便利店和小吃店分布十分密集，“房屋出租”的广告更是随处可见。村里小楼挨着小楼，没有花草，不生乔木。

一房难求的城中村

记者跟着一名李姓房东走进她自家盖的四层公寓楼，狭长阴暗的走廊里，每层有18户人家，目前全部住满。最顶楼的一间房，租户很快就要搬走，68岁的房东敲了敲门，发现租户不在，就用钥匙打开房门给自己参观。

10平方米的小屋子，可以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窗子对面很近处是对面楼的红色外墙。房东说：“这屋子多好，有光，透气，还不晒。说不好听的，我这屋子还防自杀呢。那么窄的缝儿，要跳楼，你想都别想。”楼里的房间都是跟这一样的，每间每月400元，包水电费和网费，押金300元，按月付。

在村里走访了多家出租房屋的公寓后，这是记者发现的第一处有空房的公寓，但是条件最差的一家。楼里没有公共卫生间，也没有浴室，上厕所只能去楼下的公厕。房东说，她准备近期在楼里装上卫生间，但四楼不行，因为村里用的是四口深水井打上来的水，怕水压不够。“有很多年轻人来村里租不到房，都先住在她这里等着，找到好房间再转过去。”

按每层楼都能住满算，这一栋楼每个月收入28800元，除去水电费等成本，至少能净赚2万以上。

东半壁村的公寓，大多是十五平米带卫浴的房间，租金为650元，二十平米带厨浴的，租金为750元。每栋公寓都有专门的值班室负责管理和接待租户，一般都是五层楼，每层15个房间左右，或围成院子的三层楼，每层25个房间。所有的房东都称自己的楼已经住满，一定要等到月底才可能有空房。

东半壁村南侧村口一栋刚刚搭起骨架的三层小楼前，建筑工人正在沙堆旁，用铲子把沙子抛进搅拌机搅拌成泥。这栋楼紧连着旁边已盖好多年的小楼。工人告诉记者，这栋楼盖好还需要一个月，因为主人比较懂行和节省，估计主体建筑费用可以控制在50万以下。建好房出租后，不到一年就能收回成本。“这人，有钱又有地，”工人感慨道，“我要有地自己也盖一个，出租肯定不用愁。”

贴近村里的招牌广告

刚刚丢掉在上地一家销售公司的工作，小雨站在一个餐饮公司招聘广告前犹豫不定。她说：“这个时候更不敢惹房东了，他可不愁租不出去。我还没找到下家，剩下的钱只够在这儿租房的。”

除了房租便宜，东半壁村还有其他吸引租户的优势。记者在一家小店里遇到了陈建刚，他是从唐家岭转战过来的“老游击”，经历过2010年的腾退。他说当年和同住唐家岭的朋友听到传闻后，早早地就开始找房，辗转了将近一年后，发现了这个“宝地”。那时这里租房的还不多，房租比现在便宜，一个单间一个月就300多块。开通昌平线后，在上地工作的他，每天只需要做两站地铁，“交通方便了，很划算。”

“现在不是付不起市里的房租，就是不想搬走。” 陈建刚说，自己在村里住已经习惯了，在他的邻居中，大多数都工作在中关村或是上地，主要从事电脑配件销售或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陈建刚住在村里条件最好的白领公寓里，每月房租800元， “条件一点也不比市里的老房子差。物价低，水果、蔬菜都比市里便宜，每个月省下不少钱。”

对于小雨来说，村里到处张贴的求职信息也成为了她目前希望留在村里的一个重要因素，东半壁村的“名声”吸引了招聘者的眼光。贴在村内墙上的招聘广告，都要求至少大专以上学历，正是针对小雨这一类有一定学历的北漂族而发放的。

临近傍晚，村里的饭店从店里往外抬桌子和食品架子，水果摊也往街中心挪动了一米，服装店里的营业员都站在门外，村外还有不少面包车开过来，搬出东西摆摊，卖二手书、衣物、饰品、生活用品、电子产品，应有尽有。

安全缺失的出租楼

一栋出租房，护栏将铝合金窗紧紧包裹住，记者在三层高的楼房中，并没有发现灭火器等消防器材。一栋楼房前，立着三根电线杆，与楼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顶端的电线一直伸到了二楼。二楼东侧有几间出租屋，10多股电线就从楼前穿过，电线与楼房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空房难觅，一个原因是因为村子北面几个以易燃的彩钢为建筑隔离材料的租房大院近期被查封，加大了其他地区用房的压力。一名房东说：“光今年上半年那边就着了四次火，现在被封起来了，谁也过不去。”如今，在村里出租公寓的门前，全部张贴着消防应急措施和防火安全告示，其中规定“社区、农村居民、特别是出租户要配备相应的消费器材，严禁使用大功率电热器具，严禁私拉乱接电线……”但记者在走访过的十多家公寓楼内，均没有发现相应的防火设备。

东半壁村与相邻的西半壁村、定福皇庄和史各庄并无清晰界限，难分彼此。租房经营模式和人口构成也极其相似，共同合成了一个靠租房养活着本地村民和外来人员的“公寓村”。

黄昏下，东半壁店村靠近高速的公交站旁，年轻人从一辆辆拥挤的公交车上跳下来，跨过史各庄天桥，散向村子不同的小街巷和出租屋，街道里也响起了流行的网络歌曲，沉寂了一天的村子开始活跃起来。吆喝声逐渐响起，炒菜和熟食的香味也飘了起来。路边做烧烤生意也开始火了起来，电线杆林立的街道上，贴着办证、治疗各种疑难病以及卖早孕试纸的广告。

本来七八米宽的路，留给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只剩下三四米。下班回家的年轻人正从地铁里走出来，他们挎着背包，戴着耳机，满脸疲态。小商贩们则精神抖擞，他们的工作刚刚开始。

喧嚣过后，村中都会多出很多垃圾，第二天一早便臭气难闻。

来源：北京晚报——北晚新视觉网  实习记者：修佳明  记者：赵喜斌  修佳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