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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晚报创刊60年之“老友记”:复刊试刊背后的故事

2018-02-18 09:30 编辑:TF008 来源:北京晚报

这篇老友记的开头,先要讲两个名字。第一个是纪刚。纪刚姓王,北京晚报创刊及复刊时的主要负责人、总编辑。二一个是小过,过士行。

复刊之初的晚报编辑部,无所谓上下、长幼,也无所谓老人新人,一律直呼其名。王纪刚就是纪刚,顾行就是顾行。有些人稍许有些不同,也不过是在姓前加个“老”字或“小”字。至于说哪天忽听有人喊一声“王总编”或“王总”,那一定是外面来了生人。

称呼之事看似庸常,却是晚报复刊之初编辑部文化的真实写照。在这种平等、亲切、朋友式的称呼背后,是平等的意识、单纯的关系、相互间的尊重和一整套平民观的编辑方针。这种特有的编辑文化聚集起的激情、胆识和创造力,推动《北京晚报》在复刊的第一年逆风飞飏,俨然中国新闻界的一面旗帜。

小过者,过士行是也(编者注:原《北京晚报》记者,后任中国国家话剧院专职编剧,曾创作过话剧《鸟人》、《鱼人》、《棋人》,《坏话一条街》等)。

我俩同为新闻训练班的“小朋友”,又在晚报复刊之初一起作了文艺记者。纪刚器重小过,将他一生钟爱的戏曲、尤其是国粹京剧的报道,交由小过打理。纪刚有话,“小过要钻到戏曲里去,成为真正的戏虫儿。”

纪刚栽培小过,自然我就没了那个福分。刚进晚报时,纪刚叫我到他的办公室,简短截说,你在部队宣传队待过,就去跑音乐舞蹈吧。我跟他磨叽,自夸说跟郭全宝学过几天相声,他听完只是笑呵呵地摇摇他的大脑袋。这一来,梅尚程荀、生旦净末丑,从此与我没了缘分。不过,“曲杂木皮”(曲艺、杂技、木偶和皮影在编辑部内的简称)倒是分派到了我的名下。

说起来,小过这个称呼,自“小朋友”开始,一向不曾改变。即便白雪落顶、蓄上络腮胡子,我还是“沙青”,他也还是“小过”。直到参加《北京晚报》五十周年纪念活动,我这里还“小过”这“小过”那,谈兴正浓,忽有人粗声大嗓从背后喊将过来,“过老”。这一喊,喊得我忘了下一句话从哪儿接起。

当然,人家这样喊自有这样喊的道理。纪刚当年目光如炬。小过日后果然未出纪刚所料,成了中国戏剧界的一条虫儿,而且还是一条大虫儿。他写的那些戏,“闲人三部曲”也好,“尊严三部曲”也罢,中国戏剧史自然要给他留一个位置。只是,今日老友记要写小过陪我看戏,再叫“小过”,怕恭敬“过老”的人看不过眼,改叫“过老”吧,我这篇小文儿干脆就没法儿落笔了。姑且,还是直呼其名。

《北京晚报》1980年2月15日复刊。复刊之前出了三期试刊。试刊嘛,我们这些新人是骡子是马,总该要拉出来遛遛。因此,为了能在试刊上露露脸,我和过士行见天的抓耳挠腮。

沙青近照

那时候,京城舞台有什么演出,演出院团会事先将观摩券送到报社来。事也凑巧,试刊前夕,中央芭蕾舞团刚好复排上演芭蕾舞剧《鱼美人》。过士行听说有《鱼美人》的票,嚷嚷要陪我去。我头一回上阵,乐不得有个伴儿。这一来,纪刚心目中的“戏虫儿”,当文艺记者看的头一出戏却是一场芭蕾。那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和过士行出门乘公共汽车,直奔五道口工人俱乐部。

此前,在新闻训练班当“小朋友”,《北京晚报》老报人的那些光辉事迹,在我们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比方说,一说起跑体育,必提何礼荪。那时不像现在,凡事有大数据的支持。那何大记者不知从何而来的神机妙算,预测足球比赛孰胜孰败、比分多少,准确率十之七八。据说北京哪天要有比赛,球迷下午排队买晚报,就为着看一眼何礼荪的胜负预测。还有一个叫郭仲义的,外号“郭一条”。顾名思义,说他跑起新闻来,一天能抓到一条活鱼。还有位女记者,名字记不清了,说她写柔术表演,“柔弱无骨”这个词儿用得让人拍手叫绝。再有就是我们文体组组长李士民了。他写削球手张燮林发明了一个词儿,后来成了写削球的通用词汇——“海底捞月”。

坐在去看演出的公共汽车上,我和过士行侃天侃地,总绕不开如何修炼伟大的预见,如何天天抓到活鱼,又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写出脍炙人口的句子。这样顶着一脑袋的沸水,我俩就赶到了演出的剧场。

连个检票的都没见着,我俩就进了场。音乐已然轰然响起,舞台上一派斑斓景象。观摩票是第一排,不好意思再往前去。看看有个二楼,拐弯就上了楼。到了楼上一看,空椅子一大片。越过成双成对的恋人,我俩坐进了头一排。居高临下看芭蕾,感觉也是别有情调。这样趴在二楼的围挡上,一看就看到了剧终。不记得演出中间说了什么,只记得舞剧落幕那一刻,我俩说出的话是同一个意思:“上哪儿弄点吃的。”

晚饭没来及吃,加之看戏成了工作,心累无比,幕间灯光转暗的时候,看对方眼睛里都闪着绿光。那年头比不得现在,天一黑,北京城除去路灯,哪儿都昏黑一片。想吃夜宵,其实也不用多费神,城西一带,包括西城海淀两区,就新街口那里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馆。出了剧场,我和过士行一门心思直奔饭辙。

新街口的昼夜饭馆灯光明亮,欲望蒸腾。站在一桌子闷头吃饭的人身后,生生看着人家把盘子里的吃食儿一口口夹完,再把碗里的吸溜吸溜喝干净,这才轮到我俩坐到位子上去。求学时吃的是食堂,过士行虽有美食之好,尤其是卤煮那一口,但没太往外露。那一顿夜宵往好了说也不过是包子、粥外带一小碟咸菜。过士行陪我来,饭钱自然由我来付。

填饱了肚子,过士行不再陪我。他回家睡觉,我去报社写稿。实话说,换作我,也不会再跟着点灯熬油,搭上后半宿。想想也是,头一回上阵,一场芭蕾舞剧还没看上开头儿;坐那么老远,舞台上跳舞的你倒是看清谁是谁了。再者说,迟到了,进剧场连节目单都没处找,这舞剧到底由谁作曲、由谁导演、又由谁编舞?还有,一散场就忙着奔饭辙,后台没去不说,连人家中央芭蕾舞团的人影儿都没见一个,您这稿子该从哪一句写起……因此说,过士行不再陪我,估计也是看出我盲人骑瞎马,不知要往哪里去。

独自一人回报社,说成竹在胸,那肯定是瞎掰,但起码不那么悲观。这一晚上,我身上一直背着一个黄挎包,挎包里揣着我的秘密武器。说是秘密武器,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就是一本从北京日报社资料室借来的剪报资料。晚报复刊之初,记者连个抽屉都不趁,所有的家当只能走到哪儿背到哪儿。看《鱼美人》时,有那个黄挎包抱在我怀里,心里着实踏实了不少。

进了报社,摸黑爬上四楼,礼堂内灯火通明。晚报复刊之初,晚报编辑部的办公室就是舞台上拼在一起的几张桌子。坐到桌前,掏出资料本,开始静下心来看那些十三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剪报资料……

插个题外话,现如今的社会,一个显著特征是信息过剩。而当时却是信息匮乏。谁占有尽可能多的信息,谁就可能抢先一步占得先机。如果说抱着资料写《鱼美人》,多少有点投机取巧的味道,但尽可能地占有资料和有效地使用资料,却是日后在《北京晚报》学到的真本事——此后挖掘的若干新闻,有的纯粹来自故纸堆;而为了学人所长,还曾跑到北京图书馆去看缩微胶卷,一口气通读几年的《申报》标题和版样。
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那一晚回到报社,如何看剪报资料,又如何几易其稿、敷衍成篇,自是后来做记者的家常便饭。还记得,写完稿子,天还不亮,把舞台旁的幕布往身上一裹,一睁眼就到了天亮。次日上午,赶紧将誊清的稿子交上去。或许是当天下午,或许是隔日下午,就赶上了复刊试刊的第一号(1979年12月25日)。

1979年12月25日复刊试刊第一号

这篇写《鱼美人》的稿子,刊登在第四版的右下角,俗话说就是“报屁股”。虽说是正儿八经的“报屁股”,但老编辑还是十二分用心地配发了一张舞台速写大家李克瑜的速写。

过士行陪我看舞剧,其间肯定发表了议论,按说这篇稿子应该把他的名字也属上。但请他吃了夜宵,到头来临阵脱逃,这署名权只好我一人享用了。后来才知,他老人家也没闲着。试刊第一号,他搂草打兔子,串到人家本市新闻的地界儿弄了一条小学生近视眼的消息。

不记得过士行看到我盲人骑瞎马弄出来的稿子,是夸了我还是损了我。按说他一般不当面损人,更不会让你下不来台。举例说,上新闻班的时候,我忙里偷闲写了一个短篇小说《五等舱》。他拿去读了,读过哼哼唧唧也没说什么。后来我俩一块儿写了一阵子新闻,有一天他开言了:“沙青,你写新闻把手型写坏了。”瞧瞧,他把俩事儿揉一块儿说,非褒非贬,还夹带着一点儿劝诫和自悟的味道,给你弄个五味杂陈。

第一期试刊下午出报的时候,晚报编辑部的老人新人差不多都聚在礼堂舞台上,等着瞧一眼新出世的“孩子”。那天,纪刚那张圆圆的、红扑扑的脸,愈发红润有光;两条短粗的八字眉毛,也愈发神气活现。不知是谁抱来的第一号试刊,人手一份。一时间,舞台上除去窸窸窣窣翻报纸的声音,再无异响。不多会儿,所有人都从头版的第一条“本报讯”,看到了“报屁股”上的最后一篇文章。舞台上活跃起来。

我对面坐着几位晚报的老大姐,杨德华、翁开旺、凌焕,或者还有其他。她们都是晚报创刊时期的老人儿。见她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谈,眼睛望向的却是我这个方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听到了她们议论的内容。

这正是我那篇稿子的标题。我受宠若惊,扭捏着不知该如何表示一下。正迟疑,老大姐们起身朝我走来。我赶紧起立,笔管条直。老大姐好像过去没太注意我长得是个什么德行,到了近前,摘下眼镜,仔细又端详一番,眼睛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那时候不兴拥抱,放到现在,到了这份儿上,一定是要抱一下的。

记得好像是杨德华,扬起手中的试刊第一号,指着“报屁股”上的我那篇稿子,点头笑笑,笑容中却又掺杂着几分苦涩。随后,几位老大姐连个“好”字都没说,便再不多言。其实何须多言。我读得懂她们那灼热的眼神背后那一份沉甸甸的、无以言说的感情分量。

《北京晚报》1958年创刊,芭蕾舞剧《鱼美人》1959年首演。老大姐们哪个没写过、没编过或没看过《鱼美人》呢。她们写《鱼美人》时,像我一样年轻,也像我一样心无旁骛。可以说,《鱼美人》是在这些老大姐的注视下,伴着《北京晚报》的成长一天天长大成人。1966年,北京晚报被污为“反党工具”,报纸停刊,人员遣散,《鱼美人》也随着那滔天浊浪冲到阴沟里去了。而今《鱼美人》复排上演,我虽盲人骑瞎马,却无意间穿越历史,重新抄写了一遍老大姐们十三年前、甚至二十年前曾经写过的文章,而且还刊登在《北京晚报》复刊试刊的第一号上。

晚报的老报人与这张报纸荣辱与共。文革十年,他们饱尝屈辱、苟且偷生,但那颗面向光明的心,那一份对这张报纸深深的眷恋,却从未改变。终于,鱼美人又上演了,《北京晚报》也要复刊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如何不令他们悲喜交集、感慨万千哪。

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大型芭蕾舞剧《鱼美人》

晨光熹微,美丽的海底公主徘徊海边,偷觑人家的生活,暗自眷恋着一位年轻猎人。不幸,山妖将她攫走。勇敢的猎人路遇此景,射伤山妖,救下公主。猎人为公主的美丽动情,公主对猎人芳心早许,眼见一对青年即成良缘。谁料,妖风复起,猎人被抛落大海……

当观众正为猎人的下落忧虑,舞台灯光转亮,一派奇幻版的海底世界呈现在面前。水草婆娑摇曳;群鱼往来游梭;珍珠晶莹;琥珀金黄。这些浪漫主义的形象,萌发于表演者的功力,却完成在观众的想象里。而这之中最优美的一段舞,莫过于节奏明快、画面丰富的《珊瑚舞》了。观众席间不时发出“咂咂”的赞叹声。

鱼美人翩然而出,她与观众一同发现了昏卧的猎人。只见她急速旋转,展示着焦灼、深情的内心世界。猎人在爱情的感召下醒来。一对恋人告别了大海。

在人间,一条同心结引出了鱼美人和猎人。乡亲们载歌载舞,庆祝新婚。调皮的小伙子,掀掉了新娘的红盖巾。满场情趣横生,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无奈好事多磨。狠毒的山妖似幽灵尾随而至。婚礼上,几施妖法,离间破坏,掠走了鱼美人。

观众带着紧张的情绪,被领到了阴森森的妖涧里。山妖向鱼美人逼索爱情,美与丑,善与恶,通过一方抗拒、悲伤,一方狂暴、无耻的双人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猎人深入妖穴,路遇蛇精。伪装成美女的蛇精,以她旖旎动人的媚态诱惑猎人。猎人忠贞不渝,不受诱惑。最后,猎人在善良的人参老人们的帮助下,同山妖英勇搏斗,山妖玩火自焚。一对情人终成眷属。

中央芭蕾舞团经过四个多月排练的《鱼美人》,不仅使正义战胜邪恶这一古老的艺术主题焕发了新的魅力,而且为观众提供了美的享受。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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