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方六

明代宫廷画师所绘《宣宗行乐图》中的足球比赛场景（局部），宣德皇帝坐在看台内观赛。

古代球迷都是什么人？

南宋陆游：“蹴鞠场边万人看”

蹴鞠是古代最受欢迎的运动和表演项目之一，唐刘禹锡《同乐天和微之深春二十首》写的就是当时球迷看球的盛况：“节院收衙队，球场簇看车。广筵歌舞散，书号夕阳斜。”南宋陆游《晚春感事》诗亦称：“少年骑马入咸阳，鹘似身轻蝶似狂。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诗中一句“万人看”，足见古代球迷之多。

早在汉朝时已有专业的足球场，称为“鞠城”。三国魏何晏《景福殿赋》便提到当年鞠城的样子：“其西则有左墄右平，讲肄之场。二六对陈，殿翼相当。”“左墄右平”是宫殿建筑标准，“墄（qī）”是台阶，“平”即坡道，说明当时的球场有相当于检阅台的设施。三国魏卞兰《许昌宫赋》说得更具体：“设御座于鞠城，观奇材之曜晖。”这“御座”，相当于今天足球场上最贵的座位。

古代球类运动在唐宋时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蹴鞠受到了社会各阶层的喜爱和欢迎，不仅街头市民爱看球，皇帝也不时到现场看球，指导比赛。唐文宗便是一位足球迷，据《旧唐书·文宗本纪》，大和四年二月戊辰，“幸勤政楼观角抵、蹴鞠。”大和九年秋七月，唐文宗“填龙首池为鞠场”，把龙首池填成足球场，可见其喜欢足球的狂热程度。

到北宋，踢球和看球更为皇家喜欢，大小活动中一般都有蹴鞠表演。据《宋史·礼志十四》“册命亲王大臣仪”条，在举行仪式时，“及百戏、蹴鞠、斗鸡、角抵次第迎引。”宋徽宗赵佶算是中国史上超级皇帝球迷之一，未即位前常常亲自下场踢球，即位后专门组织了“皇家足球队”，供其在宫中看球，酬谢宾客。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九卷“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条记载，有一次宋徽宗在集英殿举行寿宴，到“第六盏御酒”时，足球队出场举行“筑球”表演。宋徽宗由亲王臣僚陪坐在宫殿上：“百官以下谢坐讫，宰执、禁从，亲王、宗室、观察使已上，并大辽、高丽、夏国使副，坐于殿上。诸卿少百官，诸国中节使人，坐两廊。军校以下，排在山楼之后。”从这段文字来看，集英殿并不输现代的专业球场，设有VIP座位，低级别的观众只能坐在后面看球。

至于古代一般球迷，看球自然不可能像贵族那么讲究，但也是热门活动。宋朝时，球是民间流行的休闲娱乐活动，被当成“雅乐”，不看球的书呆子甚至会被人笑话。司马光《和复古春日绝句》诗称：“东城丝网蹴红球，北里琼楼唱《石州》。堪笑迂儒书斋里，眼昏逼纸看蝇头。”希望学子不要整天呆在书房里死读书，也要抽空看看球。

河南南阳汉画像馆藏“大鼓蹴鞠”画像石,左侧两人绕鼓蹴鞠，右侧三人音乐伴奏。

古代球迷看球为什么要击鼓奏乐？

唐韦应物：“遥闻击鼓声，蹴鞠军中乐”

古代看球也讲究气氛，正式蹴鞠活动都会有鼓乐助兴，此即《礼记·乐记》中所谓：“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元无名氏杂剧《逞风流王焕百花亭》第一折就提到一场在春天郊外举行的蹴鞠表演：“你看这郊外，果然是好景致。只见香车宝马，仕女王孙，蹴鞠秋千，管弦鼓乐……”可以想见，当时四周围观的球迷该是多么兴奋，呐喊助威，拍手叫好……元代刻本《事林广记》中的“蹴鞠图”，也证实当年蹴鞠少不了音乐，所绘场景在户外，有三人在对踢，后有一男二女共三名音乐艺人演奏音乐。

在汉朝画像石中有不少蹴鞠鼓乐的场景，一般场面上都有一面大鼓，蹴鞠者为长袖善舞状，叫“大鼓蹴鞠”，即一边蹴鞠一边击鼓，起脚时可将鞠击到鼓上；也有在场边设专人负责击鼓。在河南南阳发现的一块蹴鞠画像石上，还可以看到台幕，后面有人在音乐伴奏。一直到唐宋时期，蹴鞠都配有鼓乐，唐诗人韦应物《寒食后北楼作》诗称：“遥闻击鼓声，蹴鞠军中乐。”

元代刻本《事林广记》中“蹴鞠图”，左侧有三名艺人音乐伴奏。

宫廷蹴鞠表演还少不了音乐助兴。唐诗人王建《宫词百首》中，有5首写到了宫廷蹴鞠活动，其中一首称：“内人唱好龟兹急，天子鞘回过玉楼。对御难争第一筹，殿前不打背身球。”唐宫蹴鞠时唱的是当时最流行的音乐——从西域传过来的“龟兹乐”。宋朝蹴鞠更讲究音乐和规模。据《宋史·礼志二十二》“金国聘使见辞仪”条，在招待金国使者的宴会上：“凡用乐人三百人，百戏军七十人，筑球军三十二人，起立球门行人三十二人，旗鼓四十人……”如此这般的热烈气氛，场上球员、场边观众都会嗨起来。

怎么嗨？宋朝踢球时在球场边上唱的曲子《圆社市语》，就是为球场增加气氛、呐喊加油的。“圆社”即当时的专业蹴鞠组织齐云社，“圆社市语”其中一曲唱道：“相逢闲暇时，有闲的打唤瞒儿，呵喝罗声嗽道膁厮，俺嗏欢喜，才下脚，须和美……”明朝球迷也有自己的歌。明《冯梦龙全集·咏部》记录了当时球迷唱的一首《戏球》歌：“戏球儿，我爱你一团和气，我爱你有分量知高知低，知轻知重如人意。人说你走滚其中都是虚，只这脚尖儿上的风情也，教人爱杀你。”借球言情，托物寓人，歌声中充满了感情。

明代杜堇《仕女图》中的女子蹴鞠场景（局部），现收藏于上海博物馆。

古代球迷为何爱看“女足”？

元杨维桢：“揭门缚彩观如堵，恰呼三三唤五五”

与现代男足更具观赏性不同，古代球迷对女子足球更为着迷。元杨维桢《蹋鞠歌赠刘叔芳》称：“蹋鞠复蹋鞠，佳人当好春…… 揭门缚彩观如堵，恰呼三三唤五五。”一场女子蹴鞠，人们三五成群赶来围观，形成了“观如堵”的场面。

足球是从男人的脚下踢出来，与戏秋千一样，后来也成了女子的娱乐项目。唐宋时蹴鞠是女子春日里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品中有一件宋代“蹴鞠纹陶枕”，上面的图案就是一女子蹴鞠的场景，她背负双手，拽起前襟，提右脚踢球，形象极为生动。河北省博物馆藏品中的一件金代瓷枕，上面也出现了女子蹴鞠的图案，这说明当年女子蹴鞠并不稀罕。

女子蹴鞠对抗性稍弱，但更讲究技巧和艺术，以无门散踢的“表演赛”为主，一人也可以玩，两人对踢称“白打”，三人角踢叫“官场”。元吕诚《蹴鞠篇和铁崖先生》词记述的就是女子踢球场景：“江南稚女颜色新，百花楼前蹋绣轮，红蕖小袜不动尘。不动尘，放娇态。微风来，舞裙带。芙蓉小踘蹋晓风，金璧步摇声丁冬， 绣衫窄窄交斜红。交斜红，露玉腕。挥紫绵，浥香汗。”踢球女子又是“放娇态”，又是“露玉腕”，无疑比现代“足球宝贝”还“养眼”。唐康骈《剧谈录》在“潘将军失珠”条曾描述过京城胜业坊北街人们观“女足”的场景：三位十七八岁的女子，“衣装褴褛，穿木屐，立于道侧槐树下，值军中少年蹴鞠，接而送之，直高数丈。”于是，“观者渐众，超独异焉。”

因为球迷喜欢看女足，唐宋以后，习蹴鞠与习琴棋书画一样，成为女伎的职业技能之一。在古代女足中，元朝娱乐圈中女子的脚下功夫最出名。关汉卿《女校尉》唱道：“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唯蹴鞠最风流。演习得踢打温柔，施逞得解数滑熟。引脚蹑龙斩眼，担枪拐凤摇头。一左一右，折叠鹘胜游。”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吸引球迷，增加观赏性，古代还出现了男女球员同场踢球现象。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一枚《蹴鞠纹铜镜》，背面便是男女同场踢球的场景。

（原标题：古代球迷如何加油助兴）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