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拖拉机考试，到村里抢收抢种，四十年前高邮中学的生活今难想象

四十多年前上中学，那时候的高邮还很小，学校挨着城墙和护城河。城墙没了，留下一长溜土墩，充作学校的院墙；护城河外已是乡村，一年四季或一片碧绿，或一片金黄。

作者：陈永平

学校里有两条河。中轴线上有一条，就在我们的教室后面，宽约七八米。上课的时候，我们经常能看到几只乌鸡在河坎上下悠闲地觅食。往北越过操场还有一条，比中轴线上的河要生动得多。汪曾祺先生是高邮中学的校友，他《故乡的食物》一文中讲述了一个外表猛厉的猎人猎杀斑鸠的故事，地点就在河边的树林。他在文章中说：“午饭后我到学校的野地里玩。野地里有小河，有野茼蒿，有金黄色的茼蒿花，有苍耳，有才抽穗的芦荻。”时光似乎静止，数十年后，我们看到的仍是相同的景致。

与今天高墙深院的学校相比，我们的校园确实更加“开放”。

虽然我们有最优秀的老师，但那时正值“反潮流”，反对“师道尊严”，同学们趁机放飞自我，正经课大都没正经上过。

语数外三门课之外，上过几节生物生理课。有一天，生物老师抱了个男人体模型来。女同学都害羞地低下头，男同学则恶作剧一般地坏笑--注意力不在课上，而是在一个个低着的脑袋上。老师讲课时用到方言“疙钉子”（音译，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准确写法），引来同学们的哄堂大笑。其他没记住，“疙钉子”到今天都还记得。

还上过现在没有的课，比如农业基础知识、“三机一泵”……学完“三机一泵”之后老师开来一辆拖拉机，要考试，驾驶拖拉机绕操场一圈算是及格。其实开拖拉机并不容易，连把拖拉机发动起来都是大多数同学所不能的。那些坐在驾驶座上的细胳膊细腿的女同学，与这座钢铁之躯极不协调；她们既兴奋又紧张，在老师的引导下战战兢兢地完成了作业。

那会儿一年要放三个假，寒暑假之外，夏收夏种时要放十五天的忙假，集中起来到村里帮着抢收抢种。可城市里的孩子，从来没接触过农活，下到田里能帮什么忙？帮倒忙！

就这样，蹉跎了四年。高二第一学期恢复高考，一大批“老三届”和应届毕业生圆了大学梦；到我们参加高考时，难度陡然增加，圆梦者屈指可数。正因如此，我们在工作上更加辛苦，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正值壮年时，许多同学下岗了，他们需要收拾心情，寻找新的出路，学习新的技能，以适应这个急剧变化的社会。谋生不易！

新“邮中”顶着高邮中学的名头，实际与我们无关；老“邮中”也已物是人非，甚至连物也不“是”了。如今在母校的旧址上，只能看到当年校园的大致轮廓。不久前参加了高中毕业四十周年聚会，从欢快热烈的氛围中，我看到了同学们的成熟稳重，笃定从容。其实身处任何时代的任何人，都会经历艰辛和磨难，难得的是我的同学们在风雨过后，即使并未见到彩虹，却也都风清月朗。我们触摸了人生的真谛，享受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幸福；这一点一滴的幸福汇聚起来，才是属于我们的幸福。我突然想到一首歌，代表此时的心情：“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