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回放 不为人知的细节

在国家游泳运动管理中心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江斌波戴上眼镜，认真地在翻看自己的手机。作为中国游泳协会副秘书长，他以横渡台湾海峡活动总指挥的身份全程经历了这一壮举。而在颠簸旋转的船上，纸笔已经不是最理想的记录工具，江斌波选择用按键的方式，随时在自己的手机上记录下整个泳渡过程，而这份记录详细到每次交接棒的情况。尽管此时此刻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艰辛与困苦，但当他讲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后，发生在那一片汪洋中艰难曲折、惊心动魄的场景，还有那几十个小时里，人们从兴奋到遗憾，再到失望以致绝望，最后又重新燃起希望直至成功的表情，已经跃然于人的脑海中。

等待手续 以为这次又悬了

为这次横渡台湾海峡，张健已经筹备了十年。而中国游泳协会从2010年开始，筹备也有4个年头了。“世界上最大的几个海峡，没有人横渡的就台湾海峡了。”江斌波说，“其实前些年曾经批过一次，但因为中间一些环节没有到位，最后推迟到了现在。”但当这支包括保障团队、运动员、媒体工作人员在内的200余人的队伍，准备在8月12日启程前往台湾新竹的时候，一个关键性的手续却还是没有下来。“8月7日我在青海准备参加全民健身达标日的活动，那个时候还没有消息，我当时心里感觉这次活动可能又悬了。”江斌波说，“但我告诉大家的是‘该怎么准备就还怎么准备’，没想到8日上午批下来了，所以别看筹备了那么久，但其实就只有几天的准备时间。”

开局不顺 屋漏偏逢连夜雨

8月18日横渡队从新竹下水后，由于赶上当天顺潮，游进非常顺利，天黑时已经游进了大约四五十公里，船上的人们普遍出现了一种乐观的情绪，认为照此下去，这次挑战能够很快成功。但那天入夜之后，就出现了不祥的预兆。江斌波说：“那一夜0点15分，我们的导航船发动机油路故障，有一艘保护船左舷被异物缠住，就只剩下一艘护航船了。”随后的19日，横渡队在完成了全程的三分之一，快要接近一半的时候，遇到了复杂变化的洋流，选手们游了半天还在原地，而那一夜，风浪已经起来了。“当时风力有五六级，浪高五六米，流速是每小时3.14公里。”人正常的步速通常在每小时4到7公里之间，这样的流速下，运动员已经根本不可能继续游进。江斌波说：“我们当时要求运动员都上来，暂停游泳，但当我们那艘3000多吨的船停车，用探照灯照着运动员，引导他们游到右舷的时候，突然看不见运动员了，然后就奇怪地发现，怎么运动员忽然在船的左舷了？实际上是这艘大船被涡流冲转圈了，这可是3000多吨的船，可想而知当时的洋流有多么汹涌，旋转的船如果扫到运动员，后果不堪设想。”另一个风浪大得惊人的现象是，两艘用来摆渡运动员的橡皮艇，本来绑在一艘护航船上，一艘瞬间不知去向，另一艘则被撞破了。

装备到位 夜泳仍让人恐惧

在有关这次横渡的新闻报道中，人们可能会读到一个叫“跟屁虫”的装备。发出鲨鱼厌恶的频率以避免鲨鱼侵扰的驱鲨器不难理解，那么这个“跟屁虫”又是什么呢？据江斌波介绍，其实就是安全浮球，因为一旦在茫茫海面上看不到运动员了，那么没有一个明显的标志物是非常危险的，因此在国内的公开水域游泳活动中，都要求参与者佩戴“跟屁虫”。这个装置通过两个挂钩与人连接，无论怎么拽都拽不掉，不过这次横渡台湾海峡的“跟屁虫”，在江斌波的要求下进行了重新设计。

“我让他们设计了一个夜视功能，这个球是可以发光的，闪烁程度在海事部门做过实验，非常亮，可以持续54个小时。但是球在海里不会翻转，光永远是向上发出的，因为一旦向下，光很可能会把鲨鱼招来。”他说，“除了标记作用，它还可以在选手发生危险时起到救生作用，它能承载200余斤漂浮，而且有两个气囊，一个破掉另一个仍能保证不沉。”但即便如此，在夜里游泳仍旧让人恐惧，跟别说是赶上大风大浪。“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台湾有位运动员，以前从来没有游过夜泳，但第一天的晚上游过一段以后，上船后第一句话就是和父母说，‘我再也不游夜泳了！’”江斌波说，“那个选手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后来这位选手也和我说，‘不要再叫我游夜泳了！’”

孤军奋战 汪洋中进退两难

随着风浪越来越大，横渡队的所有船原地抛锚，分别向台湾方面和大陆方面了解天气预报情况。“当时台湾的天气预报说第二天会更糟，那么如果我们在原地停留超过24小时，就失去横渡的意义了，相当于失败了。大陆的天气预报说，10级风就在当天夜里出现，第二天还要看情况。”江斌波说，“台湾海监为了保障人员安全，要求所有船撤回去，我们就只有那条3000余吨的大船了，我问船长，能不能顶得住，他说最大可以抗11级风，所以我们临时决定，定好雷达位置，就在原地待命。”那一夜，船在海上方圆四五海里的范围内飘来荡去，有过乘船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船停下来随波逐流的时候，人在上面最难受，“那天船上百分百的人都吐了，无一幸免，有的吐了不止一次。”江斌波说。到第二天早上，横渡队请求大陆给予支援，平潭综合开发区管委会成立了一个临时指挥部，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调来了三艘海警船、两艘游船给我们护航导航，这个危机终于解除了。

不进反退 船上曾激烈争论

虽然护航船和导航船有了，但运动员在洋流中不进反退的情况并没有解决。“其实在出发之前，我们就讨论过遇到激流时的办法。”江斌波说，“只能是采用突击的办法，挺进多少是多少，一点一点地突破，这种情况下，让一个人游3小时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到了这时候，运动员的体力下降很多，精神动摇得也很厉害。”但坚持这种看法的总裁判和总教练张健发生了观点分歧，张健认为，就应该按部就班地游，不应该改变战术。“当时我说试试吧，游了一天了，我们的进展还是负数，选择六个体力最好的组成尖刀队，每人半小时，如果试失败了，再改变办法，船长也同意我们这个办法。”于是随后就每个队员游半个小时，算下来每一棒都能前进几百米，这样到当天晚上12点的时，横渡队的进度又前进了，于是随后就一直采用这个方式。

等到又一个凌晨到来时，在船上已经能够看到大陆一侧的海岸线了。船上的所有人当时都很激动，都觉得横渡有希望成功了。当所有选手手勾手从海中走上岸，他们首先向这片海深深鞠躬，然后才向欢迎的人群鞠躬致意，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虽然征服了这片海，但经历的一切无法不让人向它表示由衷的敬意。而最终宣布此次横渡真实有效的江斌波，在自己宣布的话音落下之际，眼中不禁也湿润了。

本文来源：北京晚报-北晚新视觉网  记者：李远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