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除了祭灶，旗人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内容，旗人说起二十三往往都不说祭灶，也不说糖瓜粘，而是二十三分钱粮，或者说二十三官钱粮。

我研究为什么叫分钱粮或官钱粮，不叫领钱粮、发钱粮，。因为清朝政府每月要给军人开支，那会儿不叫开支，叫做官饷。实际上，官饷这个词也延续了几百年，由清朝一直到解放之后。

我小时候，家里大人离开支还有两三天，手头没钱了，可是家里得过日子，找邻居说：“大哥，我手头紧了。你看能不能拆兑我两块钱？后天我就官饷了。

“没问题，这两块钱够吗？”“够了。”

官饷是清朝军人开支的名词，一直延续到解放之后五六十年代，大家习惯开支还叫官饷。

旗人腊月二十三，朝廷发给他钱粮叫官钱粮就不奇怪了，可是为什么又叫分钱粮？我查看了有关资料，腊月二十三这天，发钱、粮食和肉。如果是上三旗的人，由内务府给送家去，下五旗的由陆军营的人赶着马送去，但不是送到家。

那会儿北京内城全都是胡同，胡同口上基本上全有栅栏。现在遗留的大栅栏，原来就是廊坊四条，因为那里栅栏大就叫大栅栏。

陆军营的人把钱、粮食、肉运到胡同口的栅栏旁。这人早就盼着、等着呢。然后陆军营的人把钱、粮、肉按照花名册分成份儿，拿着花名册叫到谁了，谁就签字领东西，，所以才出来二十三分钱粮这么个词。

王公大臣、贝子贝勒们，对于分钱粮过年顶多是个锦上添花，有它没它照样过年。可是有的穷旗人，那真是雪中送炭。

比如说下五旗的包衣阿哈，包衣阿哈是满语。满族和明朝官兵打仗的时候，把一些俘虏分配给八旗的领导当家奴。上三旗的家奴有飞黄腾达的，比如说曹雪芹家，曹家的上几辈是汉人，当了上三旗——正白旗的包衣阿哈。后来做到江宁织造相当厉害了。

可是，下五旗的贝子家奴的话，再赶上你的主子犯法了，不管是满门抄斩，还是撤职查办，家里包衣阿哈可就惨了。因为他本身的收入就主要指着主子给的赏钱。

主子要是倒了台了，他的收入就没有了。如果家里又没有当兵的，经济来源就麻烦了。所以这种包衣阿哈，每年腊月二十三的分钱粮，可能提前几个月就盼着，甚至说一入冬咱们得买个大棉袄，弄双毛窝，没钱怎么办？家里有家具的先当了。什么时候去赎？腊月二十三拿着这钱，才能把家里当的东西赎回来。可能家里男人有俩月都没喝上酒了，女的得有俩月也没有梳头油了，都指着二十三分钱粮解决这个问题。

分了钱粮之后，那就可以肥吃肥喝。为什么二十三也叫过小年，让我理解就是分了钱粮之后，有了钱了当天就得解馋。

腊月二十三讲究吃饺子。吃饺子有“上船饺子，下船面你”的说法，送灶王爷升天，送亲人走就吃饺子。

买点肉，剁馅儿，一个肉丸的饺子，再来半斤酒，滋润，过个小年。

二十四扫房日

“二十四，扫房日。”为什么把打扫卫生搁在仅次于二十三的时间段和重要性？

一百多年前，平房一开门，刮风土也进去，风也进去。家家都得生火、取暖、做饭。地炉子也好，灶台也好，它必然是脏的，尘土很多。除了生火做饭、取暖，还有一点是现在人想象不到的，一百多年前没有电灯。1909年，全北京城只有600户高官、王爷家里头有电灯，剩下的没有电灯。没有电灯就点煤油灯。

煤油灯亮不大烟不少。我小时候西外大街经常停电，还得把煤油灯找出来。煤油灯熏得屋里边那是很黑的。春节之前，如果说一年都没有认真地打扫，这房子就有了样儿了。

讲课之前，我发了个谜语：“破房子，烂房子，里边挂着羊肠子。”有朋友猜出来了，是塔儿灰。如果长时间不打扫，屋里不管是墙上，尤其是顶棚上，它往下耷拉着，长的能有一尺多长，也就是两三毫米粗那种灰尘。

那会儿家里面小动物也多。蛛蛛——蜘蛛，房子上面犄角往往就有蜘蛛网，所以扫房是必须的。

扫房日第一就是要弄顶棚，如果说是花架不换，那么就把顶棚的纸给撕了。自个家里人上南纸店买点儿道林纸。家里打糨子往往都是平时擀面和面的薄面，用这个就打糨糊。

自己糊顶棚，糊完顶棚就是刷墙。有专门给刷墙的，可是一般家庭如果有男孩子，就用不着非得雇人刷墙了。自己刷，首先得上缸瓦铺，现在西四南边还有个缸瓦市。实际上，那会儿北京城好多瓮城里边都卖缸、卖瓦、灰沙石、大白。

1922年至1925年，阜成门瓮城内闸楼门洞和道路边的缸瓦市。闸楼辟在瓮城北月墙，为硬山式灰筒瓦顶；瓮城门洞为五伏五券式券洞门，券洞中心靠外侧正对闸楼的券顶处是悬起的千斤闸，紧急时，千斤闸放下则完全封闭城门。北京内城瓮城的闸楼都设有同様规制的千斤闸。东北角的小庙是关帝庙。

1946年阜成门瓮城内仍是缸瓦市。

买点大白，买点猪皮鳔胶回来。大白拿水化了，再把这猪皮鳔胶熬化了，也兑里面，用点来刷房。

要说这家里穷点儿，舍不得买大白，就直接买点白灰，自己家里拿大盆给它泡了，直接刷。不是用刷子，而是用排笔。

我小时候家里每年刷房子都是我的事儿。不过五六十年代，就不用大白和白灰了，买点可赛银，不容易掉，也白。排笔讲究是横刷竖盖，刷两遍或者几遍。

刷完之后四白落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墙都是白的。另外就是干了之后别随意蹭。

顶棚和墙弄完了，还有窗户。窗户那会儿都是糊窗户纸，窗户纸就不能用道林纸了。窗户纸是高粱纸。道林纸挨水就容易坏，高粱纸是长纤维、结实。窗户纸外面下雨一哨，肯定就湿了，风吹干了之后基本没事。这是高粱纸的特性。高粱纸虽然比道林纸贵一些，但是适合糊窗户。

20世纪20年代初,养心殿东暖阁。

如果说窗户能够说镶一块玻璃，一百多年前也是小玻璃。或者真有钱的，才能安大一些的玻璃。春节之前，就得擦的锃明瓦亮，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打扫房子讲究的是里外三新。房子、里头的家具和院子，、桌椅板凳、连三、条案、钱柜、躺箱、八仙桌、小炕桌、椅子……不像平常拿抹布擦，就得拿碱水，开水放上碱，冲得热热的碱水，好好擦，都得擦干净了。这些家具上往往都有铜活，铜活也得擦干净了。

还有家具上面，像连三条案上摆的帽筒、胆瓶、将军罐和花瓶，茶壶、茶碗、茶盘都得擦得干干净净！

刚才说里外三新，院里头是什么？院里树、叶子、树枝子，乱七八糟，要说起来也确实该收拾，有防火的作用。春节一放炮仗，引燃火灾也麻烦，所以要多翻腾翻腾。

老北京有个讲儿，砖头瓦块，还有翻身的日子，尤其穷家主儿，也希望自己第二年有一个新气象，经济上能够好转，他就把家里的砖头瓦块翻翻身。比如说，家里原来盖房剩了一些砖，就得把砖垛上面那几块拿下来，放在下面，把下面拿上去。预示着自己家里面明年经济上也能翻身，美好的寓意，也有这么一个愿望，使院里也有个新的面貌，新的气象。

今天就先说这么多，等下回肯定还得接着说。希望朋友们发言，咱们沟通交流。我哪儿说的不对、不准呢？大家给提提。谢谢大家。

来源：北京日报▪旧京图说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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