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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拍的声音是怎样的呢?塞林格在《九故事》的扉页上这样写到

2019-02-15 10:12 编辑:TF017 来源:北京晚报

在塞林格的《九故事》扉页上,塞林格引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们知道两只手相拍的声音,但一只手拍的声音是怎样的呢?”

河西


《九故事》(美)塞林格 译林出版社

单手拍掌,林子祥一张专辑的名字,和塞林格一样,来自禅宗。

1953年出版《九故事》的时候,塞林格已经像“垮掉的一代”一样对禅宗顶礼膜拜。最迟至20世纪40年代末,他就渴望成为一名佛教徒,追随伟大的释迦牟尼和六祖慧能,心静自然凉。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制定了详细的读书计划,博览佛教方面的典籍,还和当时红透半边天的日本佛教学者铃木大拙见了一次面。

对美国人来说,印度瑜伽和中国禅宗大概没什么区别。学习了几年禅宗之后,1952年,他又读到了印度灵修导师室利·罗摩克里希纳的书,立即为之倾倒。在给朋友们的信中,他说,在阅读了这位大师的作品之后,自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已成为Sri Ramakrishna的信徒,后者鼓吹独身,从家庭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以追求心灵的绝对自由。”

这直接导致了之后,塞翁隐居遁世的“僧”活方式。

1955年6月,36岁的塞林格和克莱尔·道格拉斯结为连理,后者是拉德克利夫大学的学生。婚后不久,他们就双双开始修习瑜伽。1955年的夏天,在华盛顿特区一栋印度教神庙前的小店里,他们接受咒语仪式和呼吸的训练,每天两次,一次十分钟。塞林格的女儿玛格利特·塞林格在他的回忆录《梦的守望者》中感叹:“如果当时我父亲已经接受了印度瑜伽导师的思想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结婚,那么,也就没有我玛格利特·塞林格这一号了。”

大的方向没有变,但在具体的宗教信仰方面,塞林格可谓水性杨花。在克莱尔还对瑜伽死心塌地的时候,塞林格对此已经兴趣索然。他长时间离开康沃尔去写作,可是常常他带回来的,只是一些未完成的小说断片,他回来只是想把它们给撕了。不过,他回来时也不总是愁眉苦脸,他总有新的发现,新的宗教、新的主义都会让他欣喜若狂,就像刚开始发现禅宗一样。而克莱尔则开始相信,沉迷于宗教的塞林格在文学上已经完蛋了,他不能面对出版,也不敢正视他所写的作品。

抛弃瑜伽之后,塞林格一度喜欢上排除忧郁的精神疗法,他甚至专程去拜会了这种疗法的创始人哈伯德先生,可是好景不长,克莱尔说他很快又开始见异思迁。果真如此,之后,基督教科学派的灵修术、顺势疗法、针灸、长寿食疗法……像走马灯一样成为瑜伽男塞林格的新宠。

从他高寿91岁才自然而亡这一点来看,塞林格的各种养身之道似乎也不无成效。他每日沉思冥想,读《圣人罗摩那教义》《道德经》《淮南子》和各种《医学大典》,狂吃维生素C,还喝自己的尿,他用舌头来说话,口齿不清,认为这样说出的才是神的语言,他还坐在一种所谓的“生命箱”之中沐浴着“生命力”,他有没有炼丹我们就不知道了,为了达到超凡脱俗的目的,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

塞林格的宗教信仰也体现在他一系列的小说写作中。《九故事》最后一篇《泰迪》写的则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表现出吠檀多哲学家的洞察力。塞林格也研究罗摩克里希纳的弟子辨喜的作品,细心的读者将会在他的小说中读到这位印度神秘主义者的名字。比如,他最后一篇发表在《纽约客》上的小说是近3万字的《哈普华兹十六,一九二四》,书中的主角西摩·格拉斯这样称赞辨喜:“他是我们世纪最激动人心、最独特又才识渊博的巨人。”

在中篇小说《弗兰尼和卓埃》(又译《弗兰妮与祖伊》)的“卓埃”部分,弗兰尼的哥哥卓埃试图和她一起讨论这世间的宗教体验,目的是解决她内心的惶惑。而塞林格的其他角色,比如西摩·格拉斯,则更为极端。他唯一的信仰,就是逃离这个地狱般的世界。这种极端性在他的名篇《捕香蕉鱼的好日子》中表现得最为彻底。已经不只一个人在那嘀咕了,西摩·格拉斯为什么要死呢?在海滩上,小女孩西比尔遇上了天真的西摩,他们相谈甚欢,可是,那天晚上,西摩就在他的旅馆里,用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他瞥了一眼躺在半边床上熟睡的姑娘,然后走到一件行李前,打开,从一叠短裤、内衣的下面取出了一把7.65口径的奥特基斯牌自动手枪,抽出弹夹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再把枪上的击头扳起。然后,他走到空着的那半边床坐下,望望那个姑娘,瞄准好,开了一枪,子弹穿过了他右侧太阳穴。”了解了塞林格的宗教追求,简单来考虑,自杀是避世一劳永逸的手段之一,也许还是最直接有效的一种。

1950年代,随着塞林格越来越沉溺于宗教体验不能自拔。他的小说变得更长,也更缺乏戏剧冲突,充满了禅宗公案式的“离题”和作者跳出来所做的评论。正如路易斯·梅南德在《纽约客》上所做的评论:“塞林格不像在写小说,他似乎对作为一种艺术样式的小说已经失去了兴趣——也许他觉得,文学设计和作者的控制力反而会让作品显得匠气太重、虚假不实。”

在禅宗中,师生关系是重中之重。《古尊宿语录》等禅宗语录,常常是弟子向老师讨教禅宗问题,被老师不是拿棍子胖揍,就是说一些字谜“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以求顿悟。师生关系,在禅宗中,是演绎和分析禅理的一个基本人事关系。

从这一点出发,我们会发现,在塞林格的小说中,他笔下的主人公常常扮演老师的角色。他们在小说中种种怪异的举动,正如禅宗中的棒喝、双关语、似答非答、王顾左右而言他,是一种禅宗的“心印”或“公案”,目的就是让学生们——在塞林格则是他的读者——获得顿悟。

非常明显的例子就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在倒数第二章中,霍尔顿·克劳菲尔德已经获得了顿悟;他涅槃了,在最后一章,他对我们说:“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些。”好像《守望者》这本书只不过是向你倾诉——或者要教导你——而写的。正如他在开头第一句话所写的:“你要是真想听我讲,你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可能是我在什么地方出生,我倒霉的童年是怎样度过,我父母在生我之前干些什么,以及诸如此类的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废话,可我老实告诉你,我无意告诉你这一切。”

谁是你?恐怕我们每个人都是塞林格假想的棒喝对象。

美国评论家斯丹莱·爱德加·海曼说塞林格将自己束缚在很小的空间里,这使得他的生活变得异常狭窄,限制了他的写作,最终文思枯竭片纸不得。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塞林格之所以不写了,并不是他写不出来,而是他在身体力行禅宗的教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如果再让他再选择,他也许会将《麦田里的守望者》《九故事》和《抬高房梁,木匠们》付之一炬。一切尽在不言中,多好?

单手拍掌,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标题:单手拍掌塞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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