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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笔费”怎么论?齐白石吴昌硕从不避讳 还曾赋文说明

2019-07-18 16:10 编辑:TF008 来源:北京晚报

俗话说,人情是债。这种“债”属于精神负担和物质负担的共同体,如果应酬多了,有时甚至苦不堪言。同样面对索要字画,有的人脸皮厚,说翻脸就翻脸;有的人脸皮薄,虽然满腹牢骚却拉不下脸,胡适就是这样的人。据史料记载,某日来了一位先生不喜欢的人,胡适想着要将其赶紧打发,但不一会儿,二人便交谈起来,胡适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作者 刘冬冬


齐白石(1864-1957),原名纯芝,字渭青,号兰亭,后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等。近现代中国书画篆刻大师,擅画花鸟、虫鱼、山水、人物,书工篆隶,取法于秦汉碑版,行书饶古拙之趣,篆刻自成一家。

释文: 画三十方尺收钱三百元正(整)。齐白石。四月十八日。

对于书画家来说,如果脸皮薄,面对很多索要字画者,最终会招架不住,变成一种“债务”,有人名之曰“雅债”。

如今是经济社会,大多数书画家已经不愿意再这样没完没了的应酬,根本没有精力从事创作。书画家认为:首先,并非对任何人有义务,当然,慈善类除外;其次,虽然看起来写一件书法作品只要几分钟,但为了这几分钟,却要花几十年的时间,而且还要一直耗下去,要苦一辈子。难怪有人说:“书画是我的命,钱是你的命。你要我的命,我要你的命。”

释文: 收到刻字人民币三十三万元正(整)。齐白石。11.30

说到底,其实是一个观念和习惯的问题。

中国文人向来耻于谈钱。大声公开索要润格在一般情况下难以启齿。正常而全面意义上、顺理成章地收取润格,直至近代书画史才出现。古代只有零星记载,唐李邕、宋苏轼和元赵孟頫等巨擘有明确记载。说到根源,毕竟书画家也要吃饭。就连孔子收徒,不也要收取一定的束脩?其实书画家索要润格,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付出劳动,有一定的物质回报,极其正常。李邕、苏轼有大名,很多富贵人家,为了让自己父辈甚至祖辈的事迹流传后世,遂请他们撰写墓志,借助其文名得到关注,支付一定润金也在情理之中。苏轼甚至还有“换羊书”的典故,一件手札换五斤羊肉。据史料所记,赵孟頫非常贪财,书法史中最早的确切的润格记载就属赵氏本人。

然而,元代另一位书画大师倪瓒,却不需以字画来换银两,书画的格调也决然不同。倪瓒家境殷实,视钱财如粪土,一心一意沉浸在创作中。由此看来,书画家要想成功,必须是两个极端,要么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像徐渭一样,反而可以激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奇气。这也是书画创作可以出精品的一种力量;要么就像倪瓒一样,背后有一座金山,根本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如果一个书画家整天盘算着作品卖多少钱,需要通过何种方式来成交,那是写不好字也画不好画的。

释文: 今收到乐公馆送来顾飞女士国币(联票)壹佰元正(整)。此上台照。黄宾虹具。八月十一日。

吴昌硕行书竖幅《润例说》乃1925年为日本人石仓太平所作。吴昌硕的书艺,加上王一亭大力推崇,致其书法在日本极受欢迎。他的长篇行书在晚年并不多见,《润例说》更是罕见。《润例说》道尽寒士生涯,他以鳔画者同感受的心情撰录金陵侯雪松《金缕曲》,蕴含辛酸,笔调诙谐,字排如蚁,深得“锥画沙”妙趣,是晚年行书代表作。

吴昌硕(1844-1927),初名俊,号老缶、苦铁等。晚清民国时期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篆刻家,西泠印社首任社长,与任伯年、蒲华、虚谷合称“清末海派四大家”。

释文: 雪庵润格。雪庵画山水似宋刻丝,即大涤子画品高,故知者难。早得年来,外人叹求者无由入。余怜其一辈苦心,何不供诸天下为定润格,求者自得门径,昔拙公和尚未以板桥道人为多事也。条幅山水,四尺十二元,五尺十六元,六尺二十元;条幅花卉,四尺六元,五尺八元,六尺十元;条幅人物,四尺八元,五尺十元,六尺十二元;整张加倍。扇面山水四元,花卉二元,人物三元,团扇册页同。如荷雅意,润金先惠,每元加外费一角,点题另议。丙寅中秋前十日借山老人齐璜书。

释文: 诗文书画,古人皆有索润之先例。寒士生涯,鬻字亦不伤廉也。清郑板桥笔榜语尤风趣。其文云: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壹条对联及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账。年老神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也!附一诗云: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语见吴叶廷《琯鸥陂渔话》。誉之者谓为诙谐入妙,毁之者讥为嗜利无耻。平心思之,板桥此举虽不能云高雅绝俗,然视彼假名士,貌为口不言钱,而实故。故迟濡濡,以要厚酬者,其真伪不可同日语也。近又闻人传述金陵侯青浦先生云松善书画,求者踵相接,不胜其惫,乃作《金缕曲》词二阙榜于壁云:对客频挥手,愿诸君,收回绢素,幸容分别。书画词章三绝技,此语最难消受。况八十,龙钟衰朽。终日涂鸦不了惯,直从辰已交申酉。问所得,几曾有?尤多亲友之亲友。贴鉴侯,张翁李老,不知谁某。积压纵横旋散失,寻觅几番搔首,愧爽约又将谁咎?要不食言原有术,或润笔,从丰厚,问破钞,可能否?其二云:润笔由来久,古之人,一丝一绢,不嫌情厚。翰墨生涯论价值,不出板桥窠臼。于廉惠,何伤之有?风雅钱仍风雅用,向荒园,老屋添花柳。玉簋约,宴良友。漫嗤自享千金帚。笑老来,只余拙笔,尚夸人口。便类珷砆同瓦砾,索报却须琼玖,书日榜之右。博得道涂问者笑,笑是翁,罔顾颜之丑。掩两耳,掉头走,此词似嘲似讽,良足解颐,以文字论,亦绝妙好词也。石仓大弟索书,为润例说一篇。

释文: 凡藏白石之画多者,再来不画,或加价。送礼物者,不答,介绍者,不酬谢。已出门之画,回头补虫不应;已出门之画,回头加印加题不应;不改画,不照相,凡照相者,多有假白石名在外国展卖。假画场肆,只顾主顾,为我减价定画,不应。九九翁坚白。

释文: 卖画例。无论何人不赊欠不退回,少一文钱不卖。招饮不画,送礼物不画。介绍不酬谢,刻印亦然。

以字观心

作者 李敬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其实,书法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经过岁月的洗礼,百转千回,激荡着无数的艺术灵魂。但书法无论如何演变,也终究离不开一个“情”字。如果说书法以晋唐最为高妙,今人学书,所宗法的晋唐,主要学习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书法。那么,在历史上并称二王的书法,到底好在哪里呢?仅仅是书写技术层面的问题吗?有人提出的书法本体论,即是以解决书法技术和视觉功能为马首是瞻,竟然在当今书坛颐指气使,兴风作浪。

王羲之书法崇尚道家,清静无为,以士自命,而风规自远。他毫无疑义是那个时代的牛人,即使随便写个手札,寄出一封书函,都是后人追慕的吉光片羽。你瞧瞧,他在采摘了一些水果后,感觉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没忘了馈赠友人品尝一下。后来,他在某一天,得知祖坟被焚毁,痛心疾首,即书悼词,告知知友。这就是王右军内心深处的情感,通过缘物寄情,发之于笔端,一经染纸,不必装腔作势,更无需炫技彰显,已然成为不朽的名作。他之所以有了这般文人高逸,雅人深致,正是因了那个时代的士气和风尚,这在《世说新语》中,可以寻绎出那个时代的强音。

东晋永和九年,绍兴兰亭的一次文人诗会,才得以推举王羲之来为此次雅集峰会命笔作序。到了唐代的颜真卿,在侄儿颜季明遭遇叛军荼毒杀戮之后,奋笔挥毫,一泻千里,寄悲愤于素毫,书写一篇痛彻心扉的祭文。从颜鲁公的墨迹中,不仅流露出强烈的悲愤之情,还透射出一股人格的磊落和不屈不挠的忠义之气。

北宋苏轼也是不世出的文人,他自称不善于书法,当他因乌台诗案被贬至黄州时,在寒食节到来之际,慨然命笔,写了两首寒食诗帖子。苏东坡与颜鲁公书法,都属于无意于佳之杰作,却因了情感迸发,势来不可遇,行所当行,止所不可不止,又如万斛流泉,不择地而出,这是何等境界!

当下书札日显式微,即便有附庸风雅者,大都是刻意为之,鼓努为力,使得手札成为百般经营的小品,俗不可医,如当今的仰山雅集,聚集了书坛的广大精英,刻意制造了墨海文山,挥写出来的书札,选笺考究,令人目不暇接。但是,这些倡导出来的展览体书法,有的文墨不合,遣词未通,所作形同优孟衣冠,已不可与前贤尺素同日而语。说到底,一言以蔽之,古今书作审美旨趣之大相径庭,不在于技术的高下,其用情之深浅,可以作为书作优劣的试金石。回顾前几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在台北故宫展出时,台湾的李敖先生,分析此作为何被焚毁成两段?是因为收藏家太喜欢这件作品了,以至于必须殉葬,这正如王羲之《兰亭序》的命运,终以陪葬昭陵,成为唐太宗在另一个世界的珍宝秘玩了。现在再想想这一切的一切,又都与作者的真性情是不可分割开来的。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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