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完毕大家一起查房。病房全挤得满满，每个房间都加了一张床。

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健康的身体！

关菁

资料图 李嘉 制图

32、33床分别住着两个19岁的小姑娘，都是宫外孕患者。32床是个北京女孩，上周五才做的腹腔镜手术，今天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见到我们就问：“我好了。什么时候让我出院？”看着她，我就忍不住想皱眉头，也忍不住想要笑。想起第一次问她病情时，她应对自如并且满不在乎：“我抽烟、喝酒、喝咖啡，打麻药时你们可一定多给我打点儿哈……”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有点那样，不由谨慎地问她：“你就只吸普通的烟吧？”机敏的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笑嘻嘻回答：“您放心，‘不普通的烟’，我还真不吸！”看到自己的话逗乐了白大褂们，她显得更兴奋，神情里仿佛还多了一丝肆无忌惮。

夜很深时，急诊室又来了一位患者，是当晚的第三个宫外孕病人了。

病人很年轻，面色很苍白，同来的是一对更年轻的男女，明显的南方口音。据说，来我们医院前，他们曾去了另一家医院，等了几个小时都不能确诊，急急地就跑到了我们医院。病房床位早已“满载”，前一个患者还呆在产房的临检床上等着明天有人出院腾床呢，我往哪儿安置这个需要赶紧手术的病人？！许是看出了我的矛盾和犹豫，同来的更年轻的那俩男女一个劲儿地对着我说：“帮帮我们吧，我们是来旅游的……”

打电话联系了几家附近的医院，不是没床位就是没人接电话。看着病人愈发苍白的脸，我只好孤注一掷将她收入了我的名下——就算手术后不得不躺在楼道里，我也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奔走别处了。

看了这病人在第一家医院做的B超报告，那时肚里还不见血。5个小时后的现在，我再给她做B超，已经是血腹……

我们尽量快地做好了术前准备……从她的腹腔里，总计清理了2000毫升的出血，胚胎着床在右侧输卵管的峡部，开腹时已经破裂……估计破裂就发生在一个小时之前，如果早点诊断明确，她也许不会出这么多血；也许不用开腹手术而是腹腔镜就解决了问题……唉，再说什么也晚了，这可怜的旅游者必须老老实实在病房里躺上一个星期，才有可能出院。

结束手术已是清晨四点多，晨曦微弱的光芒羞答答地照在医院安静的楼道里——白天这里永远乱哄哄人来人往，此刻却百般静谧，邻楼的“高大形象”在晨光映照下成了一幅既立体又平面的剪影，仿佛还带着淡淡的温馨，默默慰藉我疲劳了一整晚的大脑。

回到病房才发现，那个没法解决的难题还在等着我呢——刚刚术后的病人，还没有一张供她休养的病床！病人的同伴、手术室推送病人的工人、麻醉师以及夜班的护士们，全都眼睁睁地望着我……

我一筹莫展。

嘈杂的声响惊动了其他的病人。32床的小姑娘探出了头，看见我的同时还不忘调皮一笑。“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下，你才术后三天。”我压低嗓音“呵斥”着她,她一点不惧地看看我，又看看手术车上的病人，小脸儿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没地方搁她了？”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她想了一会儿，说：“我离着近，干脆我走了得了，反正今天我也该出院的。”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么早，你怎么回家啊？再说也没人陪着你。”

“没事儿，没事儿。”她言语利索，说：“反正我也不远，外面有的是出租车，您放心吧。下午我让人来结账。”眼见此情此景，手术车上那病人的同伴，脸上无限感激，嘴里连声谢谢。32床小姑娘在一连串真诚的感谢声里涨红了小脸儿，一转身回了房间，一眨眼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说一声：“那我走了啊。”就小鸟一样从我们眼前“飞”了。

没想到，如此棘手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没想到，这个令我想皱眉的孩子，竟然生着这么一副火热心肠！

瞧，我和我的病人，算不算彼此“搭救”了！我的心，经常被她们柔软触动。

（原标题：柔软触动）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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