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关菁

下午门诊近尾声的时候，来了一位年轻的患者，没有挂号。进门笑呵呵说：“大夫，我先咨询一下……”

我笑着说：“你先去挂个号……”

患者稍微愣了一下，马上回答：“号是一定要挂的，只是我想先问问您，看我是不是真的需要检查和治疗。”

我再说：“你还是去挂个号的好。”规章毕竟是有的。

这次她没再坚持，痛快地说：“好，我这就去！”不到一分钟，她就回来了，这次是名正言顺地坐下了：“我让我的朋友去挂了，一会儿他给我送过来。”

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迅速抓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大夫，我怎么才能告人强奸我呢？”

我当然的问题是：“什么时候？”

她的回答又差点儿让我跳起来：“五年前。”然后她开始了漫长的诉说。

五年前她刚从农村来北京打工，同来的男朋友确实违背她的意愿与她发生了性关系。此后他们同居。最近一个多月，她发现对方有了异常的表现，用她的话就是：“哼，他肯定有了别人。”

为了这个，她要告他五年前的强奸——当然，要是他知错就改，及时修正，她就不准备太过严厉地惩罚他了。

我看着这个义愤填膺的女人，爱莫能助地说：“我估计你赢不了。”

她倒是也不争辩，又提出第二个要求：“那大夫你帮我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弄伤了我。”

我本来是不想替她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检查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外地打工的女孩们，没有常规每年一次的健康普查，所以替她做个常规妇科检查也是必要。于是我开了交费单给她。她又转身出去，扭身回来，仍然告诉我同来的人帮她去交款了。

我几乎是在她的“指导”下为她做了检查。她要求：“看看这里是不是损伤严重？看看那里有没有破口？再帮我看看子宫会不会粘连，看看输卵管会不会因为发炎粘连了？”

完全“听她的”做完了检查，她多少有点失望地嘟囔着：“五年了，他肯定把我弄坏了，您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确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要你没生过孩子，就算是做了多次人工流产，依旧只是已婚未产的少妇，你想我能查出什么来呢？”

她若有所思，说：“那我就只能这么白白地跟他分手？五年白跟他过了？我怎么也得让他赔点什么吧？”

我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她倒也干脆：“那就算了，不麻烦您了。耽误您这么长时间，谢谢您了啊。”然后起身离去。

门外已经没有了等待的病人，我也随后踱出诊室，目送她高高兴兴挽着一位年轻男人的手臂向楼梯拐弯处走去。即将下楼的时候，她还回过头来向我粲然一笑，挥挥手算是道别。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才突然想起，我的号呢？我的检查费呢？

站在楼道里，我哈哈大笑起来——这病人，可真是才智双全啊！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