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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让医患纠纷又回到“标题党” 能量远超事件本身

2014-11-24 10:58 编辑:admin 来源:网络

2014年11月24日讯,北京,医疗剧《青年医生》热播中,《和谐医患关系体系建设医方执行方案》也刚刚在北京航天总医院举行了开班仪式;深圳,《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征求意见稿)》正公开征集立法意见,或将成为国内第一个为“医患关系”立法的城市;合肥,《合肥市医患纠纷预防与处置办法(草案)》原则性通过,将于2015年1月1日起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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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患关系引发全社会持续关注的背景下,一个从故纸堆里发掘医学历史的微信公众号“医史微鉴”悄然走红。从当下的《医患纠纷实战真题集》,到《清朝“医闹”:也有“打砸抢”的大场面》“,文章阅读数最高已突破10万。它的作者是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务处副处长杨震,这个多年行走在医患冲突第一线的外科医生,用历史关照当下,试图为严重撕裂的医患关系发掘弥合的契机。

 

“什么时候餐桌上没有地沟油了,医患关系就好了”

 

杨震的办公室外贴着“纠纷接待室”的指示。为了便于在纠纷场面濒临失控时跳窗逃生,这个办公室特意设在了一楼。2011年,他跳过两次,2012年,逃生通道开辟,这位主管医患纠纷的医务处副处长终于不用再跳窗了。

在一次讲座上,杨震给现场的医学生们展示了手上的伤口。他总结说,自己每次被抓伤都是在医患纠纷爆发的高峰前,因此,他用手上的伤口“预测”医患纠纷高潮的到来。

然而,谈起医患纠纷,这个常年处在风口浪尖的一线医务工作者却异常平和,“如果你跳出来看医患纠纷,就会发觉它只是转型期整个社会矛盾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

 

杨震:

讲课的时候,经常有学生会问,老师,你觉得医患关系什么时候会好?我回答他:“什么时候餐桌上没有地沟油了,医患关系就会好了。”

如果你把医患纠纷单单拎出来看,会很困惑;但如果跳出来,去看整个社会面上的情况,就恍然大悟了。2009年,为了建立第三方医患纠纷调解机制,我到上海市政府工作了一段时间,全程参与了这项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从另一个层面观察医患纠纷,我发现它只是转型期整个社会矛盾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很多医护人员不知不觉也在参与这种矛盾的制造,比如医生上班的时候被患者打骂了,他下班之后可能就会在网络上骂患者,骂公务员等等……整个社会舆论就表现出了这么一种无序的状态。

我们从整个社会面上去看,医患纠纷是不是排在第一位的矛盾?肯定不是。那么发生了恶性的伤医、杀医事件,我们是不是会得到全社会的同情和支持?肯定不会,甚至都不一定能吸引全社会的目光。医务工作者,医学领域的所有人,在整个社会中只是很小的一个群体。

 

“医学界的愤怒已经足够多了,关键是我们如何去应对”

 

学西医出身的杨震,案头总是放着不少古意盎然的线装书,“清末西医的资料也是线装书。” 今年6月,医生杨震在上海档案馆的活动中做了一次演讲,谈自己怎样结合工作经历来探究医疗史。为什么会去研究历史?杨震说,首先是为了“救自己”。而当他把自己的探索心得通过“医史微鉴”传播出去的时候,在和圈内同仁的彼此激励中,这些富于人文光芒的医学“史鉴”就不单是一个个人的表达,也渐成一种呼声,“医学界的愤怒已经足够多了,关键是我们如何去应对。”

 

杨震:

因为我主管这个(医患纠纷),平时接触的太多了,有时候群体冲击的场面非常可怕,而我们能获得的支撑少得可怜--社会的支撑,包括强力机关支撑都很少。那个时候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命,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作为一个个体来说,要么逃避,不干了;要干下去,就要考虑改变,得扭转自己,让自己获得一个心理上的平衡。

我自己有点爱好,喜欢看书,那就强化自己的爱好。业余时间研究医学的历史,对我这样一个从事医疗管理的人来说,帮助非常大。除了站在整个社会的层面上去理解医患关系外,我们还需要拉长视角,从历史的角度去看。近代西医刚开始传入我国的时候,一开始老百姓也不信,为什么后来信了?当时的老百姓比现在苦得多,甚至吃不上饭,但他为什么没有举起屠刀?这都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我们今天遇到的一些问题,我们的先辈也在反复进行尝试,特别是西医进入中国的时候,现代医学和我们很多数千年沿袭下来的文化基因一直在磨合--磨合的过程中产生了很多经验,这些经验我们是可以直接拿过来使用的,因为它原原本本地就产生在我们这个国度,产生于我们这个文化语境。

 

标题党地去说“医院草菅人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除了在网络上撰写文章,杨震也乐于到其他医院和医学院去做讲座。在他看来,网络时代的恶性伤医、杀医事件既冲击着现职的医护工作者,也严重冲击着年轻的学生--而他们,是整个医学界的未来。

 

杨震:

从论坛时代、到微博时代再到微信环境下,医患双方的表达模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比如论坛时代,是一个标题党的时代,越恶劣越负面越仇恨的东西越吸引眼球。那个时候会出现《某某医院草菅人命》这样的帖子,然后大量的水军出来顶帖,医院焦头烂额,没有办法解释。在那个年代,医院很怕医闹上网,因为无法辩解。

进入微博时代,事情出现了扭转,微博的设置可以评论、转发、@,就不是一方能够完全主导信息传播了。你可能会发一条微博,说某某医院如何如何,但随之而来会有大量医务人员来“辩解”。以前一个医闹的帖子到各种论坛发,他们可以会花钱雇水军去顶帖;而在微博时代,这样的微博一旦被医学界的大V转出来,@几位同行,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医院去管了,会有大批年轻的医务工作者、医学生轮番“轰炸”,原始的发帖人可能一夜都撑不过去--这种现象不单在医学界存在。

在微博上,不大有人敢标题党地去说“医院草菅人民”这种话,因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不过在微信里,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标题党”时代,而且更厉害的是,你无法直接评论。

 

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传递负面信息……

 

杨震:

这种变化也会影响人们的心理和行为。十几年前,有一个负面的伤医杀医事件,我们作为医护人员,心里会很难过,但这种难过不会持续太久--你看报纸,看过之后放下干别的了,你不会把报纸挂在脖子上,五分钟看一眼;但现在不一样,大家有手机,刷微博刷微信,五分钟看一下的低头族不在少数。

更大的问题不在于我们可以即时地,持续地获得信息,而在于我们获得信息的来源是同质的。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打开手机看看自己关注的“圈子”,基本都是同行--大家的想法和行为有强烈的趋同性,一个恶性的伤医杀医事件发生后,我们接触到的信息大部分是同行发出的。

这时候,我们自己(包括本人)也会发牢骚,可能说一些过激的话;从心理上来讲,这有利于短时间内我们情绪的释放。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认识的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做这件事,大量同质的负面信息同时在这个网络圈子里传播,形成了一种“二次打击”。这种“二次打击”的能量远远超过事件本身。现在一旦有负面事件出现,几乎每一个医护人员都会在遭受第一次打击之后,紧接着再遭受第二次打击。

我现在去医学院讲座比较多,在一个暴力伤医杀医事件高发的时期,不光是医生受到冲击,医学生也受冲击。他们没有工作经验,自我调适的能力也比较低,这如果没有人去给他做疏导,他们受到的心理伤害更大。他们现在天天耳濡目染都是负面的事情,一些观念可能会扭曲;如果他们都愿意不做医生了,或者心态发生了负面的变化,会非常可怕。也就是说,五年、十年之后的医生,会是怎样一种状态?然后他们又会成为他们那个时代学生的老师……

 

【文摘】

当医学面对赤贫和绝望

 

最近,读到北京大学谷晓阳、甄橙、刘继同等学者编译并发表的《北平协和医院社会服务部1927-1929年度报告》(《社会福利(理论版)》杂志)。尽管我收集阅读过很多中国近代医学史料,但是,这份报告依然给我极大的震撼。

协和医院社会服务部于1921年5月正式成立。在中国不仅创办最早,也是办得较好的。

《北平协和医院社会服务部1927-1929年度报告》展示了,在那个艰苦时期,医界是如何在各种力量支撑下构建“和谐医患”的--

 

个案记录I

 

一位34岁的已婚男子。住院号:No.25631

临床诊断:腹部枪伤。

社会调查:在病房访谈病人;与警察会谈;与病人妻子在病房谈话;在病房与病人父亲谈话。

研究发现:病人是位需要养活妻子与女儿的农场杂工;病人与父母居住在同一个镇子,他们靠20亩地维持生计;病人在帮助抓捕强盗时受伤;警方在病人伤病期间有义务给他家庭经济救助,但是如不加以力促,警方有推卸责任的倾向;因为病人的伤情,这个家庭没有过冬的冬衣。

 

主要问题:

 

他是位暂时处于无能力状态的男人。

他没有应付意外事故的多余钱财。

 

提供服务:

 

1.在病人尚未愈期间,安排警方养活他的妻女。

2.安排由警方支付病人居住男调养院的费用。

3.向病人的妻子赠送衣服。

4.安置病人入住男调养院,直到他伤势痊愈。

5.安排警方帮助病人开始从事小商贩的生意。

服务结果:因为由警方支付费用,病人得以逐渐康复,身体状况恢复良好。

(摘编自“医史微鉴”的《当医学面对赤贫和绝望》一文)

 

来源:北京晚报 主笔:张棻 插图:宋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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