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

地铁10号线站台上，赶完早市的商户在等车

大红门以服装批发著称。在这里粗略地转上一圈便会发现，同样是做服装批发生意，大红门和动物园的风格完全不同，前者比后者多了几分做大宗生意的派头，其中的大部分商户也透露着高冷之气。

温州人程伟（化名）是大红门商户中的一员，或许由于他做的是童装批发生意，言谈却随和不少。前不久，地铁10号线大红门站限制进站乘客的随身行李体积，这多少触动了程伟的神经——“可能跟搬迁有关系吧？”第六感告诉程伟，“要搬迁，相应的措施肯定会慢慢跟进”。

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他依然举棋不定。

下半年生意“明显不行”

接近年关，程伟的生意冷清了不少。这是服装批发业内的规律使然——每年的生意旺季大体上有两个，一个在上半年春夏之交，那时的夏装最好卖；另外一个在10月前后，各家店铺开始大量批进秋冬服装。

像其他商户一样，程伟穿着厚外套，蜷缩在自己铺面的一角，低头盯着手机。他的铺面紧挨通道，来往的人多，也正迎着风口。站在他身边的小儿子，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脸蛋冻得通红，一下一下地吸溜着鼻涕。

“老程借我点儿胶带。”对面的商户迈了两步就来到铺面跟前，跟程伟借黄色的宽胶带捆货物。程伟回身从角落里够到一卷胶带扔过去，笑着说：“还我一卷啊！”不到半分钟，程伟往对面张望，那边的货物捆到一半儿。“使劲捆捆。”程伟朝对面喊，“使劲压，压实了再捆，要不还得再买张票。”

前不久，地铁10号线大红门站规定，所有进站乘客随身携带的物品占地面积不能超过0.25平方米。程伟说，这规定难住了不少他的客户，“两块钱也是钱啊，反正他们都在我这儿使劲捆。昨天有个人过来进货跟我说，上回他拿的货多，一个推车上头装了两大包，人家地铁就让多买一张票，他在站外头使劲压，才给压进一个袋里去，好说歹说让进去了。”

本来，程伟有些紧张，觉着“是不是政策又要缩紧了”，“毕竟带包的都是商户，感觉像是在限制这边的人员流动，前一阵不是说大红门得迁走了嘛”。过了几天，程伟发现，平均下来商城里的客流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这才稍微放心。

“年底本来人就少，要是再因为这个原因人更少，我就要赔钱了。”程伟透露，今年上半年他的生意不错，进入下半年后尤其是近几个月，生意“明显不行”，“不知道跟上头政策有没有关系，反正表面上看不出来。”

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外，一大早商人们便已经忙碌起来

一年到头的铺面生活

程伟和妻儿一家四口租住在大红门附近的小平房里。每天早晨5点半左右，小平房的灯亮起，程伟起床、洗漱、吃早饭，赶到铺面时大概6点半。清晨营业傍晚歇业，在大红门再也正常不过。更早的“早市”，每天4点半便开始了吵吵嚷嚷的兜售和配货。程伟所在的商城没有那么早，不过每天早晨6点半，大部分铺面老板已经坐在了摊位旁边，手里还捧着早饭。

程伟的铺面不大，十来平米，紧挨着商城里的通道转角处。沿通道的两面上方，各拉起一根钢管，上面密密麻麻地挂着童装的样衣，大大小小，花花绿绿。靠里侧的两面，同样挂满了样衣，一件挨着一件，布满了两面墙。铺面的地上，几乎到处堆放着用透明塑料袋包裹好的童装，按照款式、大小分门别类，中间仅留出一条半米宽的通道。通道边，放着两三只塑料板凳，程伟自己还坐着一只。

看铺面的生活忙碌而无聊。“还能什么样儿？卖货、上货呗。”从早晨6点半到下午4点半，一周七天，年复一年，程伟和妻子都在铺面上看摊儿，没有零售，全是批发拿货的主顾。“一般上午人多，下午也有拿货的，少。”每隔几周，程伟要出门去上货，“浙江、广州一带去得最多，直接去厂子里看样子，看上了就下订单订货，等做好了厂子直接给我发到这儿，我收货就行了。”每次进货的数量以千件为单位，有时则是几万件。

程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亮亮（化名）今年读小学二年级，上的私立（学校），小儿子一岁多，在温州老家出生之后就被夫妻俩带到了北京，“我们家小的是在店里长大的。”在大红门，像程伟这样把孩子带在身边的商户有很多，“没到上学年龄以前，基本上都是在这儿跟着爸妈。”程伟说，这“很正常”。

一年多以前，程伟从服装加工业转投到服装批发业，“开店投了几十万，这个店面房租一年十二万左右，还有个仓库，一年一万二的租金，现在已经回本儿了。”

公交站台上携带小大包裹的小商户们

难以取舍的去留

过不了多久，又是春节了。

这几天，没人来提货的时候，程伟经常窝在铺面里货物间的狭窄通道边，低头摆弄着手机，“看看日历，刷刷车票。”可其实，程伟还没决定今年的春节是不是要带着妻子、儿子回温州老家。

对程伟来说，几个不确定的因素现在还没敲定。比如亮亮的寒假。“现在还不知道他几号放假。”程伟还不清楚学校的放假安排。再比如，商铺的停业时间。往年，商铺大约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左右开始停业，“到老家大概二十七八，要是他（指亮亮）跟往年一样的寒假，到家没几天又要大大小小的都回来，不想那么折腾，急得慌。”

可他还是每天都看看火车票，结果只是让自己更着急：“今年提前60天（卖票），我看网上每天放的票没多少，每回看都是照样抢票，早抢没了。”

再往长远看，还有一个去留问题，程伟也没拿定注意。“元月1号，听说廊坊那边的新商城要开业了，没几天啦。”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迁离北京的消息公布后，程伟一直关注着相关的动向。在他周围，也有商户已经前往廊坊新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店开业。“人家帮手多，所以可以这边照样开，廊坊那边也过去。”对于开夫妻店的程伟，这不现实，只能暂且守住眼前的铺面。

“既然要迁，以后可能河北廊坊、白沟那边的优惠政策会多起来，北京这边要慢慢严管吧。”程伟说，这是他理解的“政府的调控”。“走不走呢？不知道，”程伟依旧低头摆弄着手机，“毕竟儿子还在这儿上学呢。”

回声

附近住户看大红门

“车多，闹腾，净瞎开”

“能省就省呗。”在站台上等车时，在大兴做生意的董明坦陈。董明喜欢到大红门的“早市”进货，“赶早市进货，不影响白天开店”。

进货当天，董明要保证自己在7点之前坐上地铁，“这样地铁里能有座儿，能眯会儿”。他从地铁10号线大红门站前往早市的路上，同行的几乎都往那几座服装商厦的方向走，“要么是进货的，要么是去商户里上班的”，甚至有商户骑着电动车、后座上拖拽着一辆空的手推车在他身边快速划过。

早市在大红门服装商贸城商厦西端的区域，楼下停满了商户们的面包车，路边还有“黑面的”排队等着载客。除了商户们的车辆，商厦周边还经营着十几家物流公司，大部分集中在大红门服装商贸城南侧的门脸房里。

早市的北边，隔着一条马路是海户屯社区，社区的东边被三家大型服装批发商场包裹住。它是大红门地区最接近这些服装批发市场的社区。有些住户的感受跟董明类似，比如赵大爷：“车多，闹腾，净瞎开，这一天到晚的，上岁数的都不爱往那边走。”赵大爷回忆，自从大红门地区发展成服装批发的集散地，大大小小的车越来越多，“商户的（车），物流的（车），黑车，还有黑摩的，拉货的拉人的都有，我们往出走，路上得躲着它们，开得快着呐，它才不管你呢。”

“买卖大点儿的开车，给路上添堵，做小本儿生意的带包儿，在路上添堵。”这句话是董明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时听来的。董明说，“刚来北京的时候差点住到大红门这边，多亏没有，就冲这儿这么多的车，旁边小区里的住户没有不烦的。我自己带货走，也算没给人家添堵吧。”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习楠  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