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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亚诺:文学与历史 最怀恋与最喜欢的巴黎

2015-01-24 14:56 编辑:TF007 来源:网络

2015年1月24日,巴黎是个让人眼花缭乱、魂牵梦绕的大都市。在游客眼里,这个美丽迷人的“花都”,基本上每一个街区都很迷人,遍地都是新鲜事物,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意想不到的快乐,特别是塞纳河两岸的一区到八区的古典巴黎,从西边的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到东部的巴黎圣母院,从凯旋门沿着香榭丽舍大道到协和广场,从圣日耳曼大道到圣日耳曼广场的花神、双叟咖啡馆和利普啤酒屋,无不令人流连忘返。这座特别适合漫游、意蕴隽永的文学之城,也滋养了众多诗人与作家,他们用生花妙笔把一个珠灰色的巴黎描绘得多姿多彩、别具魅力。诺贝尔文学奖的新得主莫迪亚诺,就是目前最被谈论的一位。

PARIS: First snowfall of the season

莫迪亚诺所提到的巴黎地标

美国作家埃德蒙?怀特在巴黎生活了十几年后发觉,只有用漫游的节奏才能捕捉到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丰富而沉默的细节”。像怀特一样,莫迪亚诺这个“老巴黎”经常怀揣着一个记事本,漫无目的地在巴黎街头漫步,穿行在迷雾一般的巴黎左岸右岸。他就是在漫步途中开始了解这座城市,并喜欢上它的。小时候,他父母关系不好,他就放任自流地在城里瞎逛,经历过许多他那种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经历,去过很多让他恐惧的街区,但同时也让他感受到在巴黎街头游荡的魅力,他就是在街头找到真实生活的痕迹,以及通往别的世界的未曾料到的入口:“那个时候,巴黎是一个与我的心跳节奏很吻合的城市,我的生命除了巴黎的街道,不属于任何地方。我只要独自在巴黎街头漫无目的地漫步,就会觉得很幸福快乐。” 对今天的他而言,漫步巴黎街头也是“同遗忘作斗争的一种方法”。

莫迪亚诺如此,他笔下的人物基本上都是一些在巴黎街头游荡的幽魂,常常从一条街串到另一条街,从一个街区穿越到另一个街区。从1968年的《星形广场》开始,莫迪亚诺迄今已经出版三十多部作品,几乎每一部作品中都充斥着巴黎的大街小巷、咖啡馆、酒店的名称,而这第一部小说便是以巴黎最有名的景点星形广场——如今跨越8区、16区、17区的戴高乐广场做书名。然后,他在《夜巡》(1969)中把我们带到16区的洛里斯通街93号,《环城大道》(1972)把我们带到8区的索瑟尔街。这三部作品被称为“占领三部曲”,写的是德占时期的巴黎。

1977年,他的半自传作品《户口簿》写到了他童年时住过的6区的孔蒂滨河路15号,在这部作品中,叙述者不是别人,正是莫迪亚诺本人。书中描写了他童年时住过的这套公寓,他的头几部小说就是在这里创作的。1978年的《暗店街》,故事主要情节发生在8区的康巴瑟莱斯街的一套公寓里,要经过数不清的街道广场,包括林荫大道、大街,小巷、滨河路、桥梁,广场,才能找到这套公寓。1991年,他的《废墟之花》写到了14区尤尔丹林荫大道和大学城,这部作品中的地名有44处之多,以街道广场为主,简直就是一部写在巴黎地图上的小说。1997年出版的《多拉?布鲁德》,故事发生在18区的奥纳诺林荫大道41号。1981年,《一度青春》写到了18区考兰古街89号,“在梦中”酒吧:“他们坐在‘在梦中’的一张软垫长椅上,那是考兰古街的一家咖啡馆,路易非常喜欢这家咖啡馆,因为名字别致。奥迪尔和他,他们说‘五点钟“在梦中”不见不散’时非常开心……”在1988年出版的《缓刑》中,主人公也表示“非常喜欢这条街”。实际上,莫迪亚诺本人经常把工作约会定在这家酒吧,莫迪亚诺最喜欢的作家乔治?西默农和马塞尔?埃梅也曾经是这家酒吧的常客。2001年出版的《小珍宝》和2003年的《夜半撞车》,故事都发生在1区,前者在夏特莱,后者在金字塔广场。2005年的自传《家谱》写到14区的奥尔良门。2007年《青春咖啡馆》跨越了好几个街区,第一章位于6区的孔岱咖啡馆,直到最后一节叙述者才出发去14区;第二章主要发生在16区的诺伊利以及9区和18区的交界处;“露姬”自己的叙述位于9区和18区,最后两章罗兰的自叙又回到14区。2010年的《地平线》中,主要人物漫步到了贝尔西新区,这片与密特朗国家图书馆隔河相望的新区是在旧港上建起来的,也颇有特色。2012年,《夜的草》中,“我”又来到了14区的蒙帕纳斯街55号,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的作家回忆六十年代认识的一个名叫丹妮的女子,该女子住在尤尼克酒店,那也是摩洛哥情报部门人员的据点。

莫迪亚诺笔下的巴黎什么样?

在这些作品中,巴黎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整个城市像“遍布陷阱的森林,只能摸索着前进”。在《消失的街区》中,街道如同“遭受过轰炸的瓦砾堆”,车子驶入巴黎,“大街上人迹寥寥。我在纳闷,是不是在穿越一座惨遭轰炸、百姓逃遁的幽灵般的城市……一想到要在太阳底下走过巴黎街头,我心里就发憷”。在《夜的草》中,无论走到那里,巴黎的空气中总笼罩着一层威胁,入夜后,有一些过于明亮的地点其实是陷阱,稍不小心就会像飞蛾一样被迷惑,被诱入圈套。所以,这些叙述者置身巴黎时,总在寻找一些比较安全的地方落脚,寻找洗衣桶街、圣宠谷街区那样的让人感觉离巴黎天遥地远的地方藏身,或者住在周遭万籁俱静冷冷清清、像19世纪的巴黎一样的三位一体教堂街区。他们把约会定在很偏远的南城一些僻静冷清的咖啡馆,待在咖啡馆的无人察觉的后厅。从左岸逃往右岸,因为只要过了塞纳河,“就可以把那些被自己甩在身后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从王家桥上穿越塞纳河去往右岸的时候,“总有一种轻松自如、如释重负的感觉”,塞纳河对岸的埃菲尔铁塔总是那么“令人慰藉”,城北的蒙马特高地“就是西藏”,在那里可以畅快地呼吸。

莫迪亚诺笔下的人物做梦都想逃离巴黎,还因为这是一座“丢失了灵魂”的城市。巴黎的腹地——香榭丽舍大街,或者叫爱丽舍田园大街,爱丽舍直译的意思是“至福乐土”,这条大街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林荫大道”,可是,在莫迪亚诺的笔下,“真正意义上的香榭丽舍大街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是国际性的酒吧、华贵的少妇……还有令人郁闷的丽多,让人伤心的富盖。一切都掺了假……巴黎的腹地是一个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耀下的野蛮之地。远远望去,这是最宏伟的大街,然而却是巴黎最肮脏的地方之一”。而曾经文人墨客云集的蒙帕纳斯街区,作为蒙帕纳斯的历史象征、巴黎十四区生活和社交艺术的标识、从上个世纪20年代开始就一直吸引着巴黎的艺术家和文人的穹顶餐厅,以及紧邻穹顶、深受海明威、亨利?米勒的青睐的菁英咖啡馆,如今“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在闪烁”,这个笼罩在一座火车站和一座公墓阴影下的蒙帕纳斯街区总给人一种不爽的感觉,总是淫雨霏霏。在莫迪亚诺借他的人物之口说,蒙帕纳斯在战后就暗淡了,这片“凄凉的”“死气沉沉”街区已经“丢失了自己的灵魂”,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才情和热情。 

大学城与16区:莫迪亚诺最怀恋与最喜欢的巴黎

巴黎值得留恋的地方,也许只有与蒙帕纳斯一样同处14区的大学城街区。靠近巴黎南郊、地处尤尔丹林荫大道的大学城在《夜的草》《夜半撞车》《地平线》等作品中反复出现,叙述者通常把这里作为避风港湾。《一度青春》里的大学生说:“我一直很喜欢大学城,这是个世外桃源,教学楼的大厅让我流连忘返,尤其是心情忧郁的时候,夏天大家在大草坪上逗留很久,夜间还能听见欢声笑语,旁边的林荫大道旁的咖啡馆也是大学城的一部分,六月的傍晚在那里喝上一杯,聆听树叶的窸窸窣窣声何等惬意,旁边的蒙苏里公园也不错,如果可能的话,就生活在这里,永远也不想走出这片奇幻的区域,在这里,巴黎显得十分遥远”。《夜的草》中的“我”也表示,自己从来没做过大学生,在外面总是感到惴惴不安,所以常常躲进大学城,“感觉它属于另一座城市,另一个国度,另一种生活”。大学城对面的蒙苏里公园附近的奥德街也是一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因为“我”在28号租了一个房间,“我”常常在那里一边阅读创作,一边翘首等待丹妮,她常常在凌晨四点钟出其不意地驾到,在等待她的时间里,“我”总有一种无限和休闲的感觉,这种快感别人要去毒品中找寻,“我”在等待中就能找到,而等到一月份街上白雪皑皑的时候,“我们仿佛远离巴黎,置身于一座小山村中”。那个房间的楼上还住着一名在一个舞台剧中只有一句台词的女演员,只要她的房间里亮着灯,“我心里就好比吃了一个定心丸”。在通往那套小公寓的路途中,还有一只站岗放哨、凝望南方的贝尔福雄狮雕塑,坐在通往奥德街的陡峭台阶的石级上,还能听到从某个地方传来的琤琤泉水声……所以,在梦中,“我”经常回到那里,重新见到不同季节的奥德街,有时是皑皑白雪,有时是一派炎炎夏日的光景。

然而,要去往大学城,常常要沿着桑岱监狱,走过一条漫无尽头、阴森可怖的桑岱街。而且后来总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大学城弥漫,隔三差五就有警察来检查……所以,这并不是巴黎真正的“世外桃源”,真正的世外桃源要到巴黎城西靠近布洛涅森林的16区去寻找。这个地区没有明确的身份和特点,属于边界地区、次等地区,是莫迪亚诺所界定的“中性地区”,却常常富有异国情调,有时甚至充满梦幻色彩。莫迪亚诺出生于布洛涅-比扬古,所以对那一带特别有感情:“我喜欢在城西的一些街头漫步,16区的巴黎,那里就像是一个遥远的中立国家”。《夜巡》中的主人公常常在布洛涅森林里徜徉,在那个“由绿荫笼罩的大小湖泊、林间曲径和茶馆酒吧组成的神秘王国”中,可以“充分地享受夏夜的美好时光”。在《夜的草》中,女主角丹妮也表示,她更愿意待在16区的一个大房子里,因为那里的环境非常幽静,而且可以隐姓埋名,与世隔绝,在那里会忘记巴黎的那些黑洞和那些“险恶之地”。《地平线》中的打字员西蒙娜?科尔迪埃也住在16区,因为在那里没有窒息感,无需像在蒙帕纳斯那一带那样时刻保持警惕,在那里就像是待在一个边界,时刻可以“冲向未来”,而且街区的每一条街道都阒无一人,非常安静,“就像一条条逃逸线”……

莫迪亚诺的作品描写了一个消逝了的时代,同样也展示了一个消失了的巴黎,龚古尔奖评委贝尔纳?皮沃说,201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实际上也是奖给巴黎这座城市的。法国作家奥利维埃?亚当说,莫迪亚诺的巴黎是一个被他“重新描绘、重新定义、重新创造”的巴黎。莫迪亚诺对巴黎的感情是复杂的,他觉得,一个小村庄、一座老钟楼就足以满足自己的心愿,可他“偏偏生活在都市里”,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飞蛾。他喜欢巴黎这个城市,从童年时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它,这是他的故乡,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也是他的“地狱”,他“年迈、粉面的情妇”。他想找回昔日的巴黎,但他“生活过的巴黎以及在作品中描述的巴黎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只能通过一部部作品把巴黎“变成我心中的城市,我梦中的城市,永恒的城市”,因为他“已经很难离开它了”,可以说,莫迪亚诺和巴黎的关系远远超过一个作家和一个城市的关系。莫迪亚诺的作品中,对巴黎的地形描绘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作家笔下那些幽灵般到处游走、没有根基的人物通过游荡绘制出一幅属于他们自己的巴黎地图。作品中铺天盖地的精确地名对不了解巴黎的人文地理的读者确实会产生不小的阅读障碍,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说,如果你对巴黎一知半解,你很难进入莫迪亚诺的世界。

 

本文来源:北京晚报-北晚新视觉网 作者:金龙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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