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寻踪：从乔家大院到永安路百货商场

2015年3月2日讯，1959年，乔燕雄4岁多。站在永安路百货商场的柜台前，看着里面的铁皮玩具。比起同时期的很多孩子，他算是很幸福的，虽然国家不富裕，但是家里比较殷实，那些玩具他都有。不过他还是喜欢到百货店去看看里面的新玩具，并不喜欢被爸妈逼着在家里弹钢琴。

44年之后的2003年，他回到了永安路百货商场，担任经理。其实，从他4岁多开始，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永安路。来当经理的时候，店里的老售货员，几乎也都认得这位常客。

乔家大院的第七代

1958年以前，他家的院子位于今天人民大会堂东北角的位置，往北出了胡同口，到了马路上——当时还没有长安街——就是中山公园。而水泥砌成的观礼台，当时根本没人管，他和邻居的孩子们能爬上去玩。随着天安门广场扩建改造、人民大会堂修建，当时住在那里的人们，很多都被拆迁安置到了南城虎坊桥北侧的永安路，那里新建了一大片四五层楼的小区。

他家的院子有16间房，当年拆迁没有钉子户，大家响应国家号召，给国庆十周年的庆祝仪式腾地方，拆迁只用了一个月左右。他家拿到了3000元的补偿款，这在当时是非常可观的一大笔钱。能在北京有这样的房产和家底，确实是祖辈的福荫。乔燕雄本人，正是乔家大院发迹后的第七代人。

对于家里的辉煌，他并无太深刻的印象，只是从祖辈父辈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过一些东西，比如东打磨厂里的大德通银号。1950年，乔燕雄随一支乔家后人，从天津到上海短暂生活后搬到了北京。

解放之后再到公私合营，乔家的产业大都成了公家的，但是家境还是不错的。乔燕雄说，当年1毛钱能买一对大对虾，几分钱就能吃上一顿饭，3000元的拆迁补偿已是很大一笔钱，何况家里还有老祖宗传下来的无数家当。而这套房子，是祖辈以金条买来，“大概是二三十两黄金。”

“15路公交车，永安路车站，站牌子后面就是百货商场。6路车也到。”办公室里的乔燕雄，在电话里给不认识路的顾客说明路线。“咱们百货商场现在名气挺大的，很多外地人来北京之后，也要到这里逛逛。”

几乎在乔燕雄家搬到永安路地区的同时,1958年1月1日,永安路百货商场开业了，是这片新小区的配套百货商场。

“绝大多数的乔家人，都遵从祖训，很本分。”他的父亲乔铁民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曾于解放前出任大德通银号的董事长。但在“反右”运动中，被划为有“右倾”倾向的人，最终只能在小学教历史、地理课程。

老人家的为人处世颇为成功，乔燕雄记得，1960年前后，“我家以前的厨子，就住在我家附近。由于母亲不会下厨，还经常上门来给做饭。”而曾经在乔铁民生意中备受东家关照的一些伙计掌柜，还会逢年过节来到家里给老东家磕头。

“这个商场太漂亮了”

乔燕雄说，还记得第一次来到新家门口的永安路百货商场时的感觉，“这个商场太漂亮了，橱窗明亮，地擦得非常干净，书本、布匹、鞋、雪花膏之类的各种东西码放整齐。”

在永安路附近，乔燕雄上了大川幼儿园、永安路小学（后来的182中学、今天的徐悲鸿中学所在地）、70中学（后来的北纬路中学）。既然是家门口的商场，一家人自然都是这里的常客。

1960年至1966年，国家经济从灾难中一步步缓了过来。当时的永安路百货商场的商品还算丰富，乔燕雄的记忆里，没有过为买东西排大队的场面。

“文革”开始后，乔家被抄，还被轰到了家旁边的齐胜巷，改住小平房。家里的钢琴被抄走，母亲的首饰盒都被抢走，当时的场面，让不过10岁出头的乔燕雄感觉害怕，“现在心里面还有那种阴影，确实有人喊我狗腿子、黑五类。”

好在父亲乔铁民待人和善，没有人上门寻私仇，家里人也并没有受太多的苦。乔燕雄说，“人的本性，还在。”

“开始出现排大队的了”

也就是1967年至1968年，“文革”初期社会生产遭到破坏，物资紧张，到了年底，人们手中的各种工业券没花完，于是突击购物，永安路百货商场的布匹等柜台前开始出现排大队的人，一直排到了商场外的马路旁。

1972年，乔燕雄初中毕业，到大兴青云店插队。由于工作努力，他在插队期间入了团，还成为了大兴的第一届知青代表。“像我这样的家庭出身，很难想象这种好事。‘文革’时候的农村，地主富农都被编入了‘积肥队’，每天负责淘大粪晒成肥料。但是，农村对于城市里来插队人的出身，却并不看重。”

插队的时间不过1年零3个月。紧接着，城里来招工，乔燕雄来到了宣武区服装管理处工作，即后来的宣武服装公司。在这里，他与妻子相识相恋并结婚。

与此同时，家门口的永安路百货商场与他家，又一次有了超越顾客与商场之间的特殊关系。社会苏醒的过程中，曾经出现学英语的热潮，曾有两个售货员慕名而来，找到家里请求乔燕雄的父母二老给他们讲些英语课。上面说过，乔燕雄的父亲乔铁民先生毕业于辅仁大学，而母亲毕业于天津的教会学校，主攻法语。“二老都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

那两个售货员，其中一个嫁给了外交官，后派驻英国多年。另外一个后来自己做生意，“父母教给他们的英语，他们应该都用上了。”

后来宣武区的国企几经改革改制。乔燕雄从宣武服装公司所属的前门妇女服装店，调到美琪服装店，又于1987年来到了远大经贸有限责任公司。这远大公司，即为服装系统的商贸公司。而2000年前后，宣武区的五家区属公司再次合并为金座公司，远大为其下属公司之一。

从老顾客变成了经理

2003年，乔燕雄被远大经贸有限责任公司安排到永安路百货商场担任经理。回到百货商场的时候，售货员们看到乔燕雄这张熟悉的脸——既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毕竟是老熟人了。

当时的永安路百货，也处于一种有苦难言的状态。股份制改革的时候，商场的几十个职工以每人数千元入股，但是连年亏损，有的人提出撤股。于是在乔燕雄的周旋下，远大公司方面出资，将职工入股的本金全部退回。公司方面表示，并不要求乔燕雄每年能上缴多少利润，只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定期给房管局交租、承担各种经营费用，并且做好职工们的安置工作即可。

但乔燕雄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进行改革，即将经营权下放，每个柜台独立核算，除了部分出租的店面，老职工只要向商场方面缴纳一定的承包金即可。但是，柜台必须仍然由这些承包的职工亲自经营。“还是为了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如果承包之后转租，商场又何必不收回柜台，自己出租呢？”

就这样，商场继续运转着直到现在。在商场里卖鞋和服装的张志国，不久前的元旦度过自己58岁生日时还曾经上过《北京晚报》。张志国说，现在他的月收入有数千元，还是挺满意的。他的柜台上，还保持着蓝白道运动衣、老式秋衣秋裤、回力鞋等经典产品。搪瓷产品、宝贝化妆品这些老产品，店里自然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