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

我跟姐夫说过好多次，让他来北京玩玩，他都以抽不开身作答。也的确，像大多数在外打工的男人一样，姐夫只在春节中秋回趟家，平常都是在外面干活挣钱。像他这种一天不干活都觉得闲得慌的人，让他专门来北京玩，还真难做到。

姐夫的儿子我外甥也在北京做事，正好有一段时间他们特别忙，需要人帮把手，而姐夫的活儿又不多，可以走得开。这么着，姐夫总算来北京了。

为姐夫接风，我们选了个老北京饭店请他吃饭，特地点了烤鸭。姐夫看一大只烤鸭片成两小盘，觉得太可惜了；又见饼啊酱啊葱啊的包着吃，觉得太麻烦。吃到嘴里，问他味道怎么样，他说还行，以前没吃过。他又说，烤鸭名气那么大，原来是这个味儿。我听出了他对烤鸭的看法。

不知为什么，老家来的人，吃过烤鸭后，似乎都对它很不以为然，这大概是地域和口味的差异吧。

吃完饭结账，姐夫对一顿花几百块大为不满，说不如买几斤肉回家炖着吃呢。我说，你好不容易来趟北京，表示一下么，以后在家吃。

姐夫住儿子哪，他要做的事就是早晚接送孙女儿上下幼儿园。这对他来说，太清闲。隔两天姐夫就来我家看看，问家里有啥事可干。他把我家厨房的灶台和抽油烟机擦得发亮，又将天花板上的污渍清理了一遍。房子装修有十年了，一些我们不太注意的小破损处，也被姐夫发现了，他一一修理。

到了午饭时间，我对姐夫说，今儿请他吃北京小吃，喝豆汁儿。听说很便宜，姐夫高兴地跟着我到了护国寺小吃店。

一路上，姐夫跟我大谈他对北京的印象。说只要不进饭店吃饭，物价还蛮便宜。尤其大白菜，老家比这都卖得贵。还有街边卖的大馒头，真实惠。

到了店里，我要了两碗豆汁儿，还有驴打滚、焦圈、羊杂汤等。在这儿我曾请过很多外来的朋友喝过豆汁儿，老实说，我本人从来都只是憋着气象征性地喝上一口。而朋友们，有的跟我一样，浅尝辄止。也有要强的，非得一口气喝完不可 （厦门作家阎欣宁就是这样）。 亲戚朋友来了北京，除了烤鸭，再请他们喝碗豆汁儿，不管喝不喝得下，总归是北京味儿基本有了。

姐夫先闻了一下，说有股溲水味儿。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我说豆汁就这样，喝不惯一口都难喝下，听说好多老北京人一天不喝还不得劲儿呢。姐夫问，北京人就喝这个啊？看他的神情，除了表明豆汁儿难喝外，似乎还庆幸自己不是北京人儿。

我说，你要是喝不下就别喝了。姐夫说那不行，浪费了，又没毒，北京人都能喝，我肯定能。他端起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受了姐夫的鼓舞，我也咕咚几下喝完碗里的豆汁儿，咂摸再三，没那么难闻，味道还行。

这一碗豆汁儿啊，我尝试了多少年，没想到却是因姐夫的到来，让我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