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6日讯,大年初五,小雨突袭晋南小城永济。从年底起延续多日的和煦天气被低温取代,人民医院儿科立马迎来入冬以来又一个就诊高峰——仍穿着簇新衣裤的大小孩子们,被父母或牵或抱挤满了儿科病区。
门诊的两个大夫,头也不抬地写着医嘱,偶尔抬眼与家长交流;新落成的输液大厅,未到早晨9点已经喧闹非常,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啼哭……“从来都是一床难求,尤其是冬天,压力特别大。”儿科医生展红珍1988年进入永济市人民医院工作,至今已在儿科服务28年。猴年春节,又是一个“战斗”的春节。
儿科10年里5次“搬家”
在永济市人民医院,儿科也许算得上最特殊的一个临床科室了,儿科门诊与住院部被放在一处,位于急救中心的二层和三层,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病区。
而这一安排,是医院扩建门诊楼后的无奈之举——去年,人民医院将急救中心所在的门诊楼东翼向南延长,一楼仍供急救中心使用,二三层原定于分配给脑外科等细分外科科室,然而持续增加的儿科就诊压力,最终使得二三层全部归于儿科所有。
在展红珍的记忆中,这已经是儿科近十年来的第五次搬家了。人民医院是当地两家二甲医院之一,上世纪90年代长期因资金不足无法改善医疗环境、扩充床位,儿科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与妇科共用同一个病区;后来,该院条件逐步好转,随着儿科病人的增加,儿科便在人民医院里四处“搬家”。
“这么多年,来来回回搬了起码有四五次。真是太紧张,谁说话都不顶用,找院长说话都没法腾出一个床位来。”展红珍回忆道,“以前我们没搬到这边的时候,大病房就像难民营似的,床夹得满满的,一个挨一个,甚至有病人从家里拿钢丝床夹进去。”
而人民医院儿科床位之所以如此紧张,与当地其他医院儿科的建设缺乏有直接的原因。
“其实市里的妇幼保健院、城关医院都有儿科的,但都只开门诊,因为它们都不能住院。其他医院看不了的全转我们这儿来了。”展红珍介绍,该院儿科设施相对还是比较全的,这两年院方对儿科的投入也比较大,拨地方、引设备,这些都源于上面对儿科的政策支持。
近10年医护人手严重不够
永济市,位于山西省西南角,古称蒲坂、河东,是晋西南的一座旅游城市,常住人口在45万人以上。根据当地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12年至2014年,永济市的人口出生率分别为11.38‰,11.54‰和11.90‰。
展红珍今年已经52岁,她感觉儿科的压力开始明显增大是最近10年的事儿,除了床位不足之外,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医生和护士的紧缺。“近十年来,我们人手一直都不够。”展红珍回忆,“五年前的时候,我们科室只有三个医生值班。最后医生累得不行,倒班都倒不开,后来招了四个大学毕业生。他们在儿科干了三四年,现在顶上来了,人手总算富余点儿。”
然而,并不是医院想招人就能招到合适的。“现在医学生都爱往大城市跑,咱们招人还是比较难的。”去年人民医院儿科就遭遇了一个没招上的尴尬:总共有两个名额,结果只有一个人报名,最后这个人还没考上。展红珍说,即使能招到满意的新人,也并不是马上就能用。“医生是有培养周期的,不是说来了马上就能干得了这活儿,起码要带他半年,他才能顶得了班。”
如今,展红珍每天早上50个左右的号,到12点都看不完,中间连喝口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下午相对少一些。“病人家属看到我们都感叹,‘好家伙,你们一天就是这么干的?光这小娃的哭闹我都受不了!你们居然就这么天天生扛啊!’”
除了医生,儿科的护士也面临很大的缺口:按照二甲医院的标准,医生护士数量比应该达到1:2甚至1:2.5,但人民医院远达不到这个标准,所有的护士都在超负荷工作。
又累又穷还容易挨打
一面是新人招不满、培养周期长,另一面则是儿科医生大量流失,包括转岗行政、转科室、跳槽甚至退出医界等多种情况。
而流失的直接原因,就是儿科“又苦又穷”。“和成人科室比,儿科医生付出得多,但回报是不成正比的。辛苦,挣钱又少。”展红珍说,以她自己为例,平时上班是一天坐门诊、一天住院值班,只有碰到住院值班刚好是周末的情况下才能休息;而坐门诊,8点到中午,五六十个号的工作量司空见惯。
谈到二孩的全面放开,这让展红珍预感到未来的压力:“咱们这基层的人,对二孩的渴望更大,不让生的时候都要生,二孩政策一出来,那就更是要生了。”
除了数量上的压力,儿科医护还面临着最“难缠”的家属。“儿科纠纷特别多,现在小娃都是家里的宝,给小娃扎针是扎头皮浅静脉。你一针给人扎不好,家长就怒了。脾气不好的直接上来打人。”展红珍说,“谁不想给你一针扎好?头皮针本身难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护士是新手。不让她上手,她怎么能练成呢?家长不管你这些,跟你吵、闹、打,太劳神了!最后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客客气气地请他去上级医院。”。
付出与回报并不总是对等的。各科室的医生奖金与科室效益挂钩,相对于手术科室,儿科一般用不到钢板、心脏支架等植入性医疗器械;相对于成人科室,儿科的用药量会根据体重大量减少,没有高效益,哪来的高收入?“儿科的用药从来都是半支、三分之一支,自然钱也少了。”展红珍说,“待遇真的太低,付出多,回报少。”
不赞同降分期待提高待遇
“卫计委建议儿科医师执业资格降分,我觉得不应该,这么一来,是不是等于说我们儿科医生不行?”展红珍1988年大学毕业后来到人民医院,当年的医学教育细分程度不高,她所就读的专业是医疗系,并无特定的对口科室。
“当时我是想进内科,但是被分配到了儿科。”展红珍笑道。既来之则安之,28年过去了,她已经是儿科的副主任。“儿童不是成人的缩影,儿科和成人科室也完全不一样。娃娃们还在生长发育过程中,成人已经定型了,儿科的诊治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展红珍看来,儿科不比其他科室高级,但也不比其他科室低级,在医师执业资格考试中对儿科降分,并不能达到吸引新人才、留住旧人才的目的,真正的有效手段是提高待遇。
“给医生增加点儿正经收入,大家能好受点。儿科抽成非常少,现在大环境也不允许这种上不来台面的挣钱方式,那就要在正经的地方提高医生的待遇,比如诊疗收入、工资,必须是政府行为”,展红珍说。目前国家在硬件上对儿科的扶植已经让医生们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们地方确实大了,环境也确实好了。以前输液只有两间病房,现在变输液大厅,分流作用相当大。”
像全国各地的其他儿科医生一样,展红珍仍在等待着更多的利好消息。不管有没有,她依然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过年期间,市里的私人儿科诊所纷纷关闭、开张时间未知,平日里大量被诊所分流的病患又回流到人民医院。
初一值班、初三初四参与食物中毒事件急救、休息两天、初七接着上班,展红珍的猴年第一周就这样过去了。
<50%
儿科医生收入不足医生平均收入的一半,相应的社会地位也有较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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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药养医体制下,儿科是收入最低的科室之一。儿童用药剂量少,按照疗程,10至15个孩子的用药量,才相当于1个成人的用药量。”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教育处处长秦鉴对媒体说。
11-12年
业内人士称,儿科医生培养周期一般需要11至12年,现在缺口应是10年前的欠账。
1998年
1998年教育部招生目录取消了儿科专业设置,而近年来儿科降分录取等因素,使得儿科专业被认为“低人一等”。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 记者: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