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5月26日(又说5月27日)是“现代舞之母”伊莎多拉·邓肯诞辰。她是“现代舞第一人”,是美的化身,是20世纪女性意识觉醒的先驱,有着坚毅的性格,不屈的灵魂。她经历过贫穷、痛苦,也体验过爱情、幸福,却从没有忘记舞蹈这项神圣的事业,这一生的追求。
作者 陈翔

舞之女神
神的孩子爱跳舞
舞蹈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表达,远远早于文字或绘画,甚至要早于语言。早先,人们还不会依靠语言交流,却可以通过肢体的律动达成情感上的统一。渐渐地,舞蹈升华为一门艺术,舞者用肢体诠释灵魂,释放最原始的自由追求。在舞蹈发展史上,最占统治地位的是芭蕾,它孕育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到现在对世界各国仍有极大影响。然而芭蕾技巧性强,动作虽柔美却难出新意,程式化的形态与20世纪这个自由个性爆发的时代产生了矛盾,总有一个人要成为禁锢的突破者。
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旧金山出生的美国姑娘伊莎多拉·邓肯的肩上。不了解邓肯,就不会相信真的有人是为舞蹈而生的。如她在《邓肯自传》中所说:假如有人问我何时开始跳舞的,我会回答“在我母亲腹中”。从出生那一刻起,邓肯就开始摇首顿足,往后的日子里,不论听到任何音乐,她都会随之舞动。
6岁时,邓肯就召集了一些路还走不好的娃娃们到家里来,让他们坐在地板上,自己在前面教他们挥动双手,言称这是自己的舞蹈学校。到了10岁的时候,她的课程就已经排得满满的了。此后为了她的舞蹈追求,她辗转美国和欧洲,挖掘艺术之源,并熔铸体内,每每起舞,必光芒万丈。
缘何才女总悲情
于邓肯而言,生命中有两件事她最看重,一是艺术,二是情感。在艺术上,她无疑是取得了莫大的成功,她反对束缚,反对“只表现活着东西的死亡”的传统芭蕾,致力于在自然中寻找最美的形体表达和精神体验,“将肉体动作发展为灵魂的自然语言”,使肉体与灵魂结合。
而在感情上,有人说她水性杨花,是个“高级妓女”,有人说她换情人如换衣服,私生活混乱,但我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悲情的女子,每一段的感情终究都是芳心错付。
邓肯在感情上的悲剧,很大程度由于她生命中出现的男人各有各的古怪。她的初恋很早,早到11岁时,她的舞蹈学校里收了几个年纪稍大的学生,由姐姐教当时称为“社交舞”的华尔兹等舞蹈。这些年轻人中有一位药师,叫弗农,非常欣赏邓肯,邓肯也在日记中写下“在他怀中我飘飘然”的句子。两人相恋两年,弗农却毫无征兆地宣布和另一位奥克兰姑娘结婚。
在芝加哥,邓肯接受了45岁的波兰人姆拉斯基的求婚,却发现这位先生在伦敦早已有家室。在巴黎,“有智慧的”安德烈·波尼尔每日给邓肯读诗,介绍法国文学作品,教她学法语或为她讲解圣母院前每一块石头的故事,却在一次不知原因的决斗胜利之后,和邓肯有了这样一段对话。两人坐在一处十字路口的空地上,波尼尔把右手边的路称为“命运”,左手边的路称为“平静”,前面的路称为“永恒”,邓肯问:“我们坐着的这条路呢?”波尼尔低沉地说:“爱情”。邓肯愉快回答:“那我宁愿一直坐在这里”,波尼尔却接道:“但我不能留在这里”,继而便起身,朝“永恒”的路上走去。
到了布达佩斯,邓肯再次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把自己交给了演“罗密欧”而当红的匈牙利演员,结果这位演员把情感当成戏来演,下一次,他换了一个角色之后,对邓肯竟不再有丝毫感情。
直到在俄国,她遇见了克雷格。两人拥有相似的灵魂,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甚至邓肯连家都不回了,总想和克雷格在一起。但克雷格是个工作狂,一旦开始工作,就几乎六亲不认,越来越觉得邓肯干扰了自己的工作。于是,怀着孕的邓肯独自踏上了去北欧的旅程。
后来,邓肯遇见了一位爱她的富翁“洛亨格林”,她需要的,洛亨格林全都给她了,还给了她生命里第二个孩子。而命运对于这个女子注定是坎坷的,她最爱的两个孩子在一次车祸中竟同时去世,后来她又怀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却是死胎。每一次爱情,她都是全身心投入,即使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而对于这样的女子,她活得那么用力,我们又怎忍心加以指责?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比之前所有的情人名气都大,也是他让邓肯步入了生命里唯一一次婚姻,他就是著名的俄国诗人叶赛宁。叶赛宁比邓肯小17岁,高高的个子,长着一双蓝眼睛和两道拧在一起的金黄色的眉毛,看到他总让邓肯想到自己过世的儿子。或许多少有这方面原因,邓肯对这位才华横溢却有些神经质的诗人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包容。她以母亲的胸怀去安慰这位敏感多愁而喜怒无常的诗人,帮助他,爱抚他,却最终还是没躲过离婚的结局。之后叶赛宁的自杀更给了她极大的打击。邓肯在自传中说过:“我终生都在等待有着美好结局的恋爱故事,希望它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像大团圆电影里描写的那样。”然而,命运从未给她这样的优待,就连死都有几分悲凉。
1927年9月14日,邓肯草草围了一条又大又长的红围巾准备和朋友乘车出门,汽车刚启动,她的围巾不慎从左肩滑入车轮,加速的汽车戛然而止,朋友惊魂未定,失声痛号:“我杀死了圣母,我杀死了圣母。”邓肯迅速被送往医院,但抢救无效,死亡。死后她被安葬在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中,她的墓前,时常会看到她的追随者放着的一双舞鞋。
女性觉醒的先驱
每每回想邓肯的一生,都觉得可悲可叹,然而其实更多的是感到可敬。因为即使在这样险恶的人生际遇里,她总能开拓出一条漂亮的道路。
她有思想,有才华。读遍了狄更斯、萨克雷、莎士比亚的作品,也读了成百上千的小说,不管是好是坏,能启发心灵或是垃圾,她全都读,从白天读到深夜,甚至读个通宵。她也写小说,担任报社编辑,报纸上的社论、地方新闻、短篇小说都出自她手。只要读一读她的《邓肯自传》,就能感受到所有艺术形式融会贯通之后的那种酣畅。
她专注,有追求。为了更好地在舞蹈里诠释生命,“常常几个小时纹丝不动地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通过身体劳累的极限体验,寻找到原始动力的火山口。”就这样“折磨”自己好几个月之后,邓肯渐渐进入了一种纯粹梦幻的境界,只要一站在舞蹈的边缘,精神的泉流就通过人体的各个渠道,涌遍全身,可以随心所欲表现任何情感和思想。
她坚毅,有胸怀。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世上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上帝,只有依靠自己的灵魂才能帮助自己”,她家里贫穷,却毫不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反而怜悯他们,“同这些百万富翁的孩子们一比,在使生活过得有价值的每一件事情上,我显然要比他们富有一千倍。”
最重要的,她有着对全人类的悲悯。1905年她第一次去俄国,目睹了20位在冬宫前被枪杀的穷人遗体,只因为他们去请求沙皇施舍面包,沙皇却给他们吃了子弹。她当时感到“整个身体、思想和灵魂都变成一串串泪珠,滚滚而下”,“一想到受苦受难的人们,一想到那么多为人类解放事业献身的人们,她的心在燃烧,热血在沸腾”。所以后来,她毅然扛起了民主共和的大旗,反对残暴的专治统治,她办的学校,不仅不收取太高费用,而且几乎成了穷人的收容所。她给每个人以善意,给每个人传递力量。她完成了那个时代的女性不敢想也不敢做的突破。
她是一位真正的女神,一个可以被称为伟大的人。因为伟人一定不只因在某方面有过人的才能,更重要的是要有伟大的人格,能成为一代人效仿的对象。作为女性,她是独立和坚毅的典型,作为舞者,她让舞蹈变得多元化,她扬起手臂的时候,仿佛海中诞生了维纳斯。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