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村里人以进城为荣。现在,局面正发生改变。

在远离北京中心城区的郊区,越来越多“进城”的年轻人,已经返回家乡,开始创业之旅。尽管这段旅途有甜有苦,但总有人要当“先锋队”,做出点东西来,才会吸引更多人加入。

平谷区马昌营镇王各庄村

刘乐

“当年离开乡村,我是全家荣耀”

“我小时候,村里人普遍的理想是,越早离开越好。”坐在自己创业开办的壹隅千寻民宿内,刘乐捋捋蓬松的头发,自返乡以来,他每天都起得特别早,经常没时间打理自己。

这是平谷区马昌营镇王各庄村,1983年,刘乐就在这出生。童年总是无忧无虑的,田野、树木、花草、昆虫。等长大了一点,家教很严的父亲,告诉刘乐两件事:一、他要在寒暑假到父亲开办的纺织厂帮忙;二、他要努力考出去,先去平谷县城,再去北京市区。

“我们那一代都是这样。”刘乐的姐姐、同乡、同学,都在努力实现走出去。12岁,小学毕业,刘乐考取了平谷二中。“这在村里是很荣耀的事情。”到了中考,当时平谷没有市重点中学,平谷学生的首选,是考通州区的市重点中学潞河中学。因为通州离平谷相对近一些。很可惜,差三分,刘乐与潞河中学擦肩而过。他至今都记得自己的中考分数,587分,“潞河中学的分数线是590分”。3分之差,让15岁的刘乐,远赴门头沟,去读那里的市重点大峪中学。

从东北郊的平谷,到西南郊的门头沟。刘乐当时需要乘公交、换地铁、再换公交,单程100多公里。“说实话,很苦。”带着荣耀考进市重点的刘乐,面对着很多现实难题,之后的求学之路,也是有坎坷有收获,刘乐考取了北京农学院,攻读园林景观设计学位。毕业后,进入地产行业,从刨坑挖土开始做到大型地产公司的景观规划设计院研发副院长。而且,还担任协会理事、赛事评审等职务。

“我先吃螃蟹,给大家打个样儿”

“我要回家,回平谷。”谁也没想到,刘乐会在2020年初,做出这个惊人决定。“我爸妈不理解,我老婆不理解,我姐也不理解,所有人都不理解,而且是强烈反对。”

现在回想起来,不理解太正常了。

决定返乡前,刘乐事业成功、家庭幸福。他自己的小家在东四环,姐姐是公务员,家在东五环。爸妈想他们了,开着车一个小时就进城了。他们也经常约着一起,回平谷看爸妈。“可爸妈没让我回来创业。”

2020年初,疫情突袭,停工在家的刘乐,像往常一样写工作总结。只不过,这次时间充裕,他有了思考的时间。经历了房地产红利期的刘乐,回看自己前半段职业生涯。“觉得我个人和行业发展,都到了一个天花板的位置,很难再有突破。”

返乡创业,这是他当时脑子里最坚定的想法,却换来所有亲友坚决的反对。他首先做通了妻子的工作,然后从乡村文化传承入手。他收集村里的老物件,开了平谷区第一家民间投资的民俗博物馆。镇里、区里开始关注这个年轻人,他的故事也登上了区里的报纸和电视台。爸妈开始慢慢理解刘乐的想法。“我爸把他的厂房交给了我,帮我把想法变成现实。”

刘乐现在的壹隅千寻民宿,依托于老的纺织厂,将民宿酒店、乡村民俗、工业遗存等元素结合起来,已经渐渐得到认可。“过年的房,已经订出去不少。”刘乐的构想,是做一个小微的田园综合体,让更多人看到乡村的活力,“很多以前的同学也想回来,我先吃螃蟹,给大家打个样儿。”

通州区西集镇沙古堆村

曹艳红

曹艳红的民宿

“刚回来时,乡亲们都说我要赔惨了”

通州区西集镇沙古堆村,地处西集、漷县、张家湾三镇交界处,与大运河毗邻,交通便利。村子里有一个如今很有名的农场,叫“曹女阳光农场”,还有一家很漂亮的民宿,叫“曹女的民宿·田里花间”。这个曹女,就是曹艳红,沙古堆本村人,返乡创业的80后。

当年在北京市区一家房地产广告公司上班时,公司为了区分,叫她曹女,另一个曹姓的男同事叫曹男。2019年辞掉工作,返乡创业后,曹艳红索性就把这个绰号给用上了。

返乡创业时间不长,但这个想法已经由来已久。“到我这一代,已经是我们家在这个村子的第九代了。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我从城里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想多帮帮他们,打理果园、农场。”沙古堆村历史悠久,而且盛产大樱桃。曹艳红从2009年开始,就利用互联网,开始帮助销售家里、村里的大樱桃。

“原来,我们村的樱桃,基本上就是走采摘。”但是采摘损耗很大,而且樱桃很特殊,花芽在上一年形成,第二年结果,采摘的时候,客人很容易就毁坏花芽,影响第二年产量。

曹艳红想走电商,当时整个通州区,只有梨园有顺丰快递点,她自己跑到顺丰北京总部去谈。不过,一份5斤重的樱桃,从北京发快递到广州,快递费就要五六十块钱。“村里人都觉得我疯了,会有人花这么贵的快递费买5斤樱桃?”结果,还真有,不但有广州的客户,还有新疆的客户。

2019年,曹艳红彻底放弃北京市中心的工作,回家创业。此时,她已经有农场和合作社生意。“农业还是很大程度上靠天吃饭,一场冰雹就能让樱桃绝收。”她把自己家的祖屋按照时下流行的风格,装饰一新,拓展民宿业务。村里人又一次不理解了。花不少钱,房子不吊顶,梁都露在外面,有人愿意住吗?“乡亲们都说我的民宿要赔惨了。”

“现如今,老太太小媳妇都有活干”

民宿刚开张,疫情来了,一停业就是八个月。

“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有信心。”曹艳红的信心来自沙古堆村独特的交通优势。这里不但有传统农业观光项目,而且离高速口很近,到大运河码头也步行可达。曹艳红的民宿以包院为主,公司团建、朋友聚会、家族聚餐,都可以包一个院落。既有农家菜、农业采摘,也有游玩项目。

更关键的,从村里到北京环球度假区,只有十几分钟车程。2020年国庆长假,民宿迎来了第一拨入住高峰。2021年春天开始,客人就没断过。“5月份之前的流量,取决于采摘。等北京环球度假区开业,客人更多了。”

曹艳红的民宿是整个通州区第一批合法民宿之一,她民宿业务的成功,带动了整个沙古堆村的民宿产业。2021年9月推出的通州区首批10家特色乡村民宿,有8家在西集镇,其中沙古堆村就有3家。原先,村子里只在每年春天的樱桃采摘季比较有人气,其他时间就像很多京郊农村一样,以老人和孩子居多。随着民宿的火热,“村子一下就活起来了”。客流从四面八方而来,有北京市内的,也有全国各地的。曹艳红还取得了北京环球度假区的票务代理,住宿、旅游带动农产品销售。“水果、鸡蛋、蔬菜、门票、民宿,都卖出去了。”

更令人欣喜的是,曹艳红还带动村里闲置劳动力的就业。

有厨艺的老太太,到民宿来做饭;老大爷,去农场负责种植工作;会烧烤的夫妻到农场餐厅开摊;手脚麻利的小媳妇,经过培训到民宿做保洁。“她们以前是没有收入来源的,只能在家看孩子,现在我按30块钱一小时给她们费用。”曹艳红给住民宿的客人,提供免费接送北京环球度假区的服务。“西集这一带的出租车司机很多,正好可以顺路带过去接回来。”

“等2022年开春,村里又会有新的民宿开张。”曹艳红现在是北京返乡创业的“网红”,不但带动本村的振兴,还参与对其他郊区农村创业人群的培训,“我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北京的农村大有可为。”

(原标题:“北京的农村大有可为”)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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