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真的。

4月11日晚上,朋友圈纷纷在转一条信息:“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近日印发《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我也是积极转发的人之一,搜了搜,转发的人多是从事古籍出版、古籍流通以及做古籍保护的。这能不让人兴奋吗?《意见》都上了《新闻联播》,就是想要“家喻户晓”。

当晚,我和同事小飞忙活到11点,任务是为第二天下午在北京大学的一门公共课提供一些古书的标本。按说北大图书馆有的是古书,为什么要找我这个校外的书商呢?这主要因为图书馆的古书不能随便外借,北大中文系的漆永祥老师以前都是带着学生们去国家典籍博物馆和国图古籍馆的修复工作室上课。这次由于疫情原因,不能出校,只好想了这个变通的法子。

我也是紧张,第二天上午,又重新捋顺了要带走的几十种古书,做了张清单。一来怕自己说不清楚是什么版本出笑话,二是便于核对盘点,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资料图,图文无关。

花了88块钱出租车费,我和我的一箱子13公斤古书,从北京东南五环边的书局到了北京大学东门外,等待漆老师安排来接我的张鸿鸣博士。门口的石狮子旁,也有一位女士拎着包拿着纸在等待。我拍了一张我那箱子书的照片,发到了这次课程的小群里,那位女士就过来跟我说话了,原来她是漆老师请来教古籍装订的李莉老师。世界很小,大家又都提前赶到,自然就闲聊起来,古籍行业很小,圈子也小,颇有些共同的朋友。

张博士来接我们,他听了我的“提前预警”,推了自行车过来,不然我的这箱“13公斤”的古书就算这位一米八多的山东小伙扛着也累。到了理科楼教室外面等待前一节课结束,又碰到《光明日报》的记者杜羽。我听小飞的劝,带上了长衫,这算是工作服,以示郑重,跑到教室对面的厕所里换上了。

3点10分开课前,我跟漆老师打了招呼,到场的还有杨铸老师,也多年没见了。漆老师先让我说一个小时,然后把时间给李莉老师一个小时,最后一个小时,该“摸古书”就摸,该“装古书”就装。简短介绍之后,我上台了。

虽然今天我只是个来送教具的,但是站到了北大的讲台上,还是不免激动。用我当时的话说就是:“二十年前我经常惦记在北京大学的校园里开个书店,一直没有成功过。二十年后,我终于把书摊儿摆进了北大的课堂。”

“摸古书”是我在东城的布衣古书局开业后推出的一项体验活动,一年多了,做了30多场。我不想叫它“课程”,因为这真的不是“我讲你听”的知识传授,我觉得更像是大家一起分享的讨论交流。遗憾的是,这个活动参与人数少时效果才好,比如五六个人,因为大家可以围在一起,边说边看边聊。一旦人数多了,就不免变成了“讲课+展览”,效果也不好。

回到当时,我讲了40分钟,主要是介绍拿的这40多种古书都是什么,明代清代,大的小的,刷的排的……带来的古书都是我认为有代表性的标本。其中有三种《孝经》,分别是代表覆刻本的《覆卷子本唐开元御注孝经》(光绪遵义黎氏刻《古逸丛书》本)、代表匠体字的《孝经》(光绪三年永康胡氏退补斋刻本)和代表珂罗版的《孝经》(民国周叔弢套色印本)。同一种书,在不同的传承中使用了不同的印刷方式,也有了不同的呈现效果和价值。

另外多说了几句的是一套《黄庭坚书松风阁诗》(民国二十二年故宫博物馆印行,乾隆高丽纸本)。这套书当年用的是故宫所存乾隆高丽纸,现在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了。

这节课是北大的通识教育课之一,报名的60多位同学,都不是中文系文献专业的,上课完全是出于爱好。可能因为人多根本看不清楚这些古书是什么样子,全程并无人提问。说完了,古书摆了半个讲台,收拾一下,腾出地方来请李莉老师讲。

到了实践部分的一个小时,李老师那边,就是动手,看究竟怎样把一叠宣纸变成一本小线装书册,这也是漆老师本节课的作业之一,所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老师那里,拍照录像,准备下课做作业。

我这边,古书占了前面两排的桌子,因为书多,没有办法按照一定的逻辑去展示,后来就任由大家随便拿了。张博士也拿来了几部他的古书藏品,我跟他说:你的看看就好,摸还是摸我的这个。因为实际翻书和触摸古书的过程里,都免不了对古书造成一定的伤害,尤其是面对几十位并没有实际接触过古书的人来说。而且,这个展示方法也不利于翻书,大家都是站着,有的书大,有的书多,容易脱手。有的同学连着函套一起拿起来开始翻,也有的同学不会打开卷轴装的古书,差点就撕裂了。大多数同学是出于好奇在翻看,也有人提了一些问题。

有一位女同学,看上了我拿的一套巾箱本(开本很小的图书)的小书,半个小时不肯撒手,一心想让我卖给她。虽然我是来“摆书摊儿”的,但是真在这里做起生意来,就不合适了。我加了她微信,课后再说吧。事后总结的时候,我再次跟漆老师感慨,摸古书还是小范围效果好,欢迎他和学生们条件允许时到古书局来,翻翻书,聊一聊。

晚上到家,收到了张博士发给我的现场照片,选了几张发了朋友圈。大家点赞之余,不免疑惑:你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为什么头天晚上《意见》里面说“持续推进古籍进校园工作”,第二天你就扛着古书去了北大?简直是无缝对接。我说:真的只是巧合,这是半个多月之前说好的事情。要说厉害,还是漆老师,未卜先知吧。

每次我把“摸古书”发朋友圈的时候,都不免会有朋友有疑问:摸一摸这些古书能有什么用吗?能改变什么吗?我说:或许什么也不能改变,做这些都是为未来还喜欢这些古书的人,留一粒种子吧。

(原标题:经历 带古书进北大“摆摊儿”

来源:北京日报作者 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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