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彭 俐

夕阳西下的黄昏,一阵秋风吹动房檐上的枯草,金黄色的草叶在向我深情地招手,让归乡游子的眼眸禁不住湿润……只可惜,对我来说,它不是那部煽情影片中代表幸福的黄手帕。油画家田迎人创作的“老北京黑白油画系列”之一——《离离檐上草》,是她在画布上用颜料涂抹的一首抒情诗,没有诗的意境的画算不算是好画很难说,可以肯定的是它不能触动我的心弦。首先,这幅油画的题目就把我们的目光拉长,从古都北京到同样是古都的西安空间距离不过1100多公里,然而从时间跨度上看,田画家和写出“离离原上草”诗句的唐代白居易至少相隔了1100多年。这可真是太奇妙了,时空间隔的两个“1100”这一相同的数字到底在说明什么……正像当时前辈大诗人顾况,读到16岁白乐天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一诗惊叹不已一样;我们看到油画家田迎人的这幅黑白油画时,也同样是感慨颇多。

画家和诗人在创造艺术境界的层面上不分彼此,那是因为他们在深度观察和体验社会生活的时候难分伯仲。你不得不佩服田画家在历经数百年沧桑的老胡同里行走时,面对大小和规格不一的四合院民宅,那种极为专注、认真、不放过一个细节的探寻态度,开个玩笑——只记得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尼·葛朗台》中的富商葛朗台老人,在细数他的银子时才会是那样一脸庄重,凝神之际、雷打不动,一丝不苟。在我们个性太强的田画家眼里,许多事情都要颠倒过来才能认清,世上一切过于修饰或夸张的富丽堂皇都显得造作和虚假;而一切袒露给人质朴无华乃至素面朝天的颓垣断壁却是那般亲切与自然。一个人的秉性和观念自然而然会在他的艺术作品中打下深深烙印,就像人们的双瞳作为取景器必然会根据自己的好恶选择不同的景物一样。审美的取向,可以让一间茅屋胜过宫殿,一片灰瓦盖过金砖。偏巧,那些随处可见的绚丽多彩的街心花坛提不起田画家的兴趣,反倒是被时光的利器打磨得有些残破不堪的胡同建筑能使她乐于拾起画笔。

不客气地说,那些有眼有手却没脑子的人,绝对画不出有思想的画来。从素材选择到主题确立,再到总体构思、景物取舍,一个画家思维的质量,包括思考的深邃、缜密和细腻程度,囊括其中。举例来说,为什么画面右侧要出现半阙相对精致一些、带有门簪的门庭呢,要说体面,应该是这幢府邸更拿得出手。然而,田画家却只是让它探出半个身子,恰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视觉焦点的主建筑——屋顶长草的房舍,与它身边略显雅致和富态的门楼,做一个在层次变化上的对比,这就像一支乐曲中既有低音符号也有高音符号一样,又如古典诗歌韵律中讲究平仄对仗。如果我们再仔细一点儿,就会看到一个窗子的格子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这是铅华洗尽的闺秀还保留的最后一点优雅和端庄。天空竖立的那个单薄的架子,该是谁家早期使用的天线,它的存在预示着现代化工业、科技迈进的脚步声,回响在这一条条老旧胡同中……

倘若你问,为什么格外喜欢田画家的“老北京黑白油画系列”,那是因为我从中见到一种难能可贵的品格,即人们常说的不喧不闹、不急不躁的从容、洒脱,也就是淡泊处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确,从油画家田迎人自身和她的魅力夺人的作品中,我悟出了一个艺术创作的真谛,那就是——

艺术家手里的王牌,是一颗简单朴素的心。

如遇作品内容、版权等问题,请在相关文章刊发之日起30日内与本网联系。版权侵权联系电话:010-8520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