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晚新视觉 > 新闻 > 文化

马王堆汉墓随葬品使用的染缬技艺今还在:传承人王丹打算这么干

2018-08-08 13:48 编辑:TF011 来源:北京晚报

苏木煮沸,便得到一盆橘红色;栀子花煮过过滤可以染出黄色;艾草能与丝绸结合,为其染上一抹夏绿;对骨螺腺体提取后,便能收获高贵紫色……大千世界,人间草木,花鸟鱼虫,古人对其缤纷色彩萃取提炼,与素色织物结合,便是染缬。

可用作染料的天然作物

近日,北京艺术博物馆馆长、染缬技艺传承人王丹将父亲王孖生前关于染缬的研究成果整理成册,出版《染缬集》,为公众带来染缬的前世今生。在她和父亲看来,染缬更像是与自然的一场对话,在心静之中学会敬畏自然,敬畏人的创造力;让土里的根、不起眼的果皮都拥有展现美的机会。

父亲是染缬研究第一人

染色具有悠久的历史。王丹介绍说,1856年英国化学家珀金发明了第一个合成染料马尾紫。“也就是说,在1856年之前,全世界用到的颜色全部来自于自然,无论是绘画还是衣服上的颜色,都是天然的产物。他们可能来自矿物质,也可能是来自植物。”

就我国而言,早在周朝,天然染色就有了历史记载,并设有管理染色的官职。染缬,是古代丝绸印染工艺的总称。如果细分的话,染与缬其实是两种不同的工艺:染就是上色;而缬是一种“防上色”工艺,即防止织物的部分被染上颜色。“所以我们说,染是独立存在的,而缬是依托于染才存在。”

最早是沈从文先生根据工艺的不同将染缬分了三大类——绞缬、蜡缬和夹缬;后人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灰缬。王丹的父亲王孖作为沈从文先生的助手,协助沈从文完成了《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这一巨著。他本人曾多年从事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工作,作为纺织考古方面的专家,在纺织技术史研究和丝织品保护领域取得了极大的成就。他曾主持修复了满城汉墓金缕玉衣、阿城金墓绣罗鞋等,并主持了马王堆一、三号墓的发掘和丝织品保护、江陵楚墓丝织品保护、法门寺出土丝织品保护等大型文物保护工作,对中国古代纺织技术史研究和丝织品保护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染缬其实是丝织品研究的一个分支,之前并未得到足够重视,我父亲也没有把它作为一个主业来做,但是三十多年一直没有停止相关研究。”因而,也有人把王孖誉为“中国染缬研究第一人”。

变色魔术破解染缬密码

有评论称,《染缬集》是目前市场上最权威的染缬类图书,它通过绘图、论证,首次详细地解析了古代织物的编织、染缬等过程,并制作了实物作为例证。文中还收录了王孖有关中国古代纺织史研究的理论文章,如《中国纺织史研究的若干课题》、《中国丝绸文物出土与保护概况》等,同时附有染缬样品和染缬工序的详细图解,如汉代织绣品朱砂染色工艺、马王堆汉代印花工艺、骨螺染色工艺等。

这些工艺密码的破解过程,女儿王丹是见证者和参与者。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就会带着他们在厨房里上演一场“变色魔术秀”:锅里烧着热水,染料搞不到时,擦伤口用的红药水、 紫药水就成了替代品;白布条被叠一叠、缝一缝,或用小木片夹一夹,放进锅里煮一煮,白布瞬间变红或变蓝;十多分钟后,拿出来用冷水冲一冲,展开后,意想不到的白色花纹就会出现。

在那个年代里,有些实验做起来并不容易,原料缺乏是最大障碍。王丹说,自己家柜子里现在还保存着父亲当年的部分实验品,那都是四处拜托出差的朋友带回来的“宝物”。就拿骨螺染色来说,几千年来,骨螺紫一直被视为人间的珍品和权力的象征;有传言说,一万个螺才能染出一件紫衣。在很多出土的丝织品中也发现了这一尊贵色。但这个颜色究竟是怎么来的,对王孖来说始终是一个待解之谜。在当时的北京,普通人要弄到新鲜海螺还真是个难事儿;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物资流通开始顺畅,家在山东的亲戚开一天车送来了海螺,王孖才兴奋地完成了实验。他最终通过实验证明,骨螺不仅能染出紫色,而且它染出的颜色与丝绸结合得特别稳定,不像一般的植物染那样容易褪色。

在整理马王堆出土文物时,看到2000年前

的朱砂还如此牢固地附着在汉代的丝织品上,王孖在日记本上直言“兴奋地睡不着觉”。怎么才能把这一根根蚕丝织成的绺绺线上染上如此牢固的红色?朱砂要磨得多细才能附着在织物上?王丹回忆说,家里有个瓷研钵,父亲王孖反复地对朱砂进行研磨淘洗过滤,再加上不同的乳化剂在白绸上进行实验。物资匮乏的时代,白绸也是稀缺品,父亲只好在家里四处寻找碎布,把穿过的衣服扯成布条来完成实验。

这些实验品和数据都被父亲王孖整整齐齐贴在了活页纸上,独立成为一个个单元,旁边不仅配有手绘图,还有详尽的记录:加工方法、浸染时间、温度;记录日期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绵延三十余年。王丹介绍说,这些实验,都是围绕不断出土的文物上的染缬纹展开的,最早有1962年吐鲁番阿斯塔那出土的“方胜纹大红色绞缬”,一直持续到1996年的骨螺染色实验;1997年,父亲因病去世。“我国考古发掘中每有新的纺织品,或者陶瓷器上带有染缬纹,父亲都一定会留意,随后进行一系列的研究、实验,直到完全破解为止。”

后来,这部集子当作礼物送给了王丹,染缬传承的担子同时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传承衣钵助力染缬回归

在王丹看来,染缬这一古老技艺正在现代生活中散发出自己别样的魅力,正在不断回归和唤醒。除了手作花纹能充分体现个性之外,王丹认为,这也显示了越来越多的现代人把染缬当作与自然沟通的一种路径。此外,即使在化学染料如此发达的今天,天然染色依然具有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与化学染色相比,草木更容易染出细腻的颜色,更优雅,也让人更有亲近感。”

王丹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染缬的回归。15年前,在担任北京文博交流馆馆长时,王丹就把“小小布艺扎染坊”开进了博物馆附近的多所小学,其中一个班级染的手绢还被当作礼物送给了来华访问的荷兰首相。“我希望,在孩子成长过程中,能有机会接触到染缬,不见得要让他们将来以此为生,但是应该了解到我们有这么一门传统手艺。”

王丹在公益讲座中带领观众现场体验染缬技艺

后来工作调动到石刻艺术博物馆,王丹又在馆里创建了科普教室,带领社教组工作人员“废物利用”,把每年院里柿子树上掉下的果实变废为宝:青绿色的柿子扔进榨汁机,碧绿的染料在布匹上一层层染过去,三天染一回,连续染上一个月——从基本上没有颜色到阳光暴晒后的浅棕色、深棕色再到红棕色,细软的棉布也成了硬帆布,“在这个过程中你能充分体验到人与自然的交互过程,学会敬畏自然,敬畏人的创造力;只有学会敬畏才会去保护和尊重。”2015年,徒弟把这一技艺带到了在阿曼举办的艺术节上,“在阿拉伯地区这一技艺也大受欢迎,充分证明了染缬的生命力。”

染缬如何更好地融入现代走向未来?王丹认为方式多种多样,“在国家层面可以成立艺术基地,乡村农家可以推出原汁原味的表演展示,学校可以提供更多的体验,这些都是传承的好方式。”在王丹看来,生活本来就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就像虽然在1856年发明的化工染料,替代了繁琐复杂的草木染,但是草木染依然存在,“这个社会总会有沈从文,总会有王孖。”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牛伟坤 文并图

相关阅读

北晚新视觉网版权与免责声明:

一、凡本站中注明“来源:北晚新视觉网或北京晚报”的所有文字、图片和音视频,版权均属北晚新视觉网所有,转载时必须注明“来源:北晚新视觉网”,并附上原文链接。

二、凡来源非北晚新视觉网或北京晚报的新闻(作品)只代表本网传播该消息,并不代表赞同其观点。

如因作品内容、版权和其它问题需要同本网联系的,请在见网后30日内进行,联系邮箱:takefoto@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