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长占四时春，月季娇妍下的力量

上世纪六十年代，十几岁的我开始去六郎庄小狮子胡同的田世光老师家看田先生画花，也见他在院子里照料花。当时还比较少见的红色和黄色的香水月季，就一盆盆摆在田先生画室窗下的台阶上。花对面的石榴成熟地咧开了“嘴巴”，田先生也不摘来吃，说是要留着多画画儿。今年从颐和园游玩后，到不远处的田世光故居瞧了瞧，许久无人居住的四合院，空落落的，月季没了，石榴落了一地……

杨瑞芬

《月季》杨瑞芬 1994

月季花不像石榴树那般长寿，却有“一年长占四时春”的较长花期，因此也叫“月月红”、“长春花”。中秋节前夕，天气转凉，在小区里、马路边，仍能看到各色月季相继开出新的花朵，虽比不上晚春时节初开的那轮花般稚嫩饱满，但经历过酷暑，赶上秋高气爽，月季显得活泛起来，有股“韧劲儿”的鲜艳色彩，好似对“春光”不弃不舍的宣言，令人振奋。

曾经，我家老院花池里的月季也很“勤快”，往往可以从5月一朵接一朵地“接力”开到10月底，如未遇霜冻，甚至能延续到11月初。有些年，还能赶上下雪，白净净的雪落在红艳艳的花朵上，格外光彩夺目。似乎月季花总想把它从春天经历的一路欢乐分享给冬天似的，这是它们引以为傲的东西。

近五十年中，我画过百种花草；画花，为我增添了更多赏花的乐趣。在追求美之外，我也喜欢“猎奇”，寻找一些新鲜有趣的花来画，像拖鞋兰、文心兰、地涌金莲、鸡蛋花等，很多品种并不在田世光先生让我临摹的《百花齐放》图谱中。而图谱中有的，如那一小枝娟秀的月季，我在创作中画成了烈焰红日般的庞大花头。我喜欢明末陈老莲别有韵味的月季小品，也喜欢清末任颐笔下灵巧淡雅的月季，现代王雪涛、程十发画的月季亦各有特色，而对月季所拥有的独特感受，使我画出了与他们都不同的月季来。

我画月季，需将微观的世界放大了看。记得我对月季的第一次细心观察，是因被它花茎上的刺扎痛，这让我不再忽视花朵姣妍下的力量。后来写生月季时，在一笔一画中体会了月季的坦率与坚强，它的花骨朵和靠近花的叶子，最显锐气，又很天真。从伸展的枝叶顺势而上，到花骨朵上的每一片萼片，都很有自己的主张，它们以“任性”却极爱美的姿态，一点点露出幼小的花瓣。叶子边缘的小锯齿紧密地围着圆弧来到叶子尖，一定要推出一个小小可爱的“小尖儿”，有时还要学着花儿“害羞”般，在绿中透点红晕。月季花儿开，是从花中心的“小噘嘴”打着旋儿、抱着团儿，一层层绽开的。圆润的花瓣在“裙边”还会有节奏地微翘；干燥时，花瓣会弓起更多棱角，以凸显它的个性和无畏。

在这个有月季充实的北京秋季，我印象中的月季花，从“院中闺秀”变成了“城市骄阳”。因城市绿化的发展，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从以往画温婉的白色月季，逐渐倾向于画巨大、火热的红色月季——它象征一种强大而出众的生命力，每一日的“微笑”，都如陪伴我们的灿烂的阳光，是北京秋季中“独秀”的丽日。我在多次展览中，也都展出了表现生机盎然的红月季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