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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北风行》首句便与众不同 林庚曾称它“有血痕而无墨痕”

2018-12-28 09:56 编辑:TF017 来源:北京晚报

李白的《北风行》是一首历代诗选都会选入的名作。《北风行》是乐府旧题,内容多写北风雨雪、行人不归的伤感之情。“北风”本是《诗经·邶风》的篇名,“北风其凉,雨雪其滂”,《诗序》云:“《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诗以“北风”名之,乃是借自然气象的苦寒,比喻卫国暴虐的统治。李白的这首《北风行》虽拟乐府旧题,但却在“伤行人不归”的旧主题上又深挖了“控诉战争”和“同情百姓痛苦”的新主题,使得此诗在立意上更为高远。

宴音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钗。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首句便与众不同。“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烛龙的典故最早出于《山海经·大荒北经》和《海外经》。传说中,极北之地终年不见阳光,盘踞于此的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代替太阳的是烛龙衔烛发出的微光。神话故事想象飞扬。“犹”字引出后两句“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常年闭眼的烛龙尚且衔烛照亮人间,为什么至高无上的日月却不肯将光明投射在此处。“号怒”写风声,“天上来”写风势,笔触写尽北风凛冽。根据黄锡珪《李太白年谱》记载,这首诗是李白在天宝十一年北游幽州时所作。这极北之地的寒门,是“日月照之”而“不及”的地方,影射在安禄山统治下人民的生活境况。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乃是名诗中的名句,极尽夸张之能事,氛围全出。试想,在“寒门”无边的黑暗中,在北风怒卷下,在轩辕高台前,也只有“大如席”的雪片才能与周围的时空相协调,与鲍照的“北风十二月,雪下如乱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下句紧接“片片吹落轩辕台”,其中“轩辕台”与“燕山”一起,让诗从泛指的广阔北方回落到了具体的幽燕地区。

诗的前六句以雄浑的笔触极力描摹蓟幽之地苦寒,但从第七句开始,忽然转换出了另一副画卷:倚门的幽州思妇缓缓登场。前面是北风怒号,挟裹着摧毁一切的庞大力量;其后则是弱小凄切的悲苦女子,宏大的苦寒意象反衬出思妇的渺小与执着。“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一位幽州的思妇,在北风怒号、大雪弥天的日子里愁眉不展,倚门思念丈夫。思妇自身就在极端苦寒之地,尚在为远方的丈夫担忧。由此可见,丈夫所处的境地该会如何?短短二十八字,诗人交代了时间(十二月)、地点(幽州)、人物(思妇)、事件(倚门念君),描绘了人物的神情状态(停歌罢笑),交代了人物的心理活动(念君苦寒而悲伤),甚至还写出了人物的前后状态变化——停歌罢笑双蛾摧——从爱笑的娇妻变为忧心的思妇。虽然“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一句似与后面的“人今战死不复回”在逻辑上有所冲突,但或许也可以解释为思妇的情感绵长——每有人路过,她仍满怀希冀地“倚门望行人”,以为会是丈夫归来。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丈夫挺身而出,提剑远赴边地,给思妇留下了一个绣着虎纹的箭袋和一双白羽箭。日子一长,箭袋都已经结上了蜘蛛网、被尘埃覆盖。“空”字既明指用箭的人再也不会拾起这双白羽箭,也暗指思妇对丈夫归来的希望终究落空。然而,思妇并不是一个将悲戚外化的女子。“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焚箭祭战魂的动作体现出了盛唐女子的坚韧,风格哀婉且悲壮。

诗的末句“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是思妇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大爆发,读起来振聋发聩。“黄河捧土”出自《后汉书·朱浮传》,原意是讲黄河的孟津渡口是不可能用土塞住的,这里反衬思妇之恨——连黄河都能用土塞住,她的恨意却像无休止的北风雨雪一样难以被剪断。

回顾全诗,李白的《北风行》以北地风雪起笔,以北风怒号收尾,照应题目,首尾呼应。生离死别被放置于寥廓的时空背景中,豪迈的文字控诉着战争的残酷,读起来字字泣血,诚如林庚在《唐诗综论》所言,是一首“有血痕而无墨痕”的佳作。

(原标题:冬日品读李白的《北风行》)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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