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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光汉在《阳光普照》气质不同于《想见你》,背后实为袁哲生原型

2020-03-13 14:40 编辑:TF008 来源:北京晚报

近期凭借一部剧集《想见你》而大热的台湾新生代演员许光汉,在电影《阳光普照》里同样饰演了一位“阳光少年”阿豪:成绩优秀、待人温和,与家中因顽劣而入狱的弟弟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这位承载了父母所有期望的长子阿豪,却选择了在一个夜晚毫无预兆地从高楼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者 路宗


许光汉 《想见你》剧照

这使原本有些向普通家庭伦理故事演进的剧情,突然有了冲破封闭结构的出口。随着故事的推进,那些留白的部分才逐渐显露出它的轮廓,原来电影想要点出的,竟是家人之间既亲密又始终疏离的宿命。

《阳光普照》在去年的金马奖评比中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5项大奖,也许有人并不了解,它的背后其实站着一位小说家的原型,他就是袁哲生。许光汉在采访中也提到过,在进入《阳光普照》的剧组前,他被要求读的就是台湾作家袁哲生的短篇小说集《寂寞的游戏》。《寂寞的游戏》里的细节和气质,在《阳光普照》中常能找到与之对应的文本。

《寂寞的游戏》 袁哲生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最明显的即是阿豪对朋友所讲述的那个另类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它出自《寂寞的游戏》中的一篇简短的《脆弱的故事》:在一场捉迷藏的游戏中,司马光坚称还有一位小伙伴未被找到,于是他搬起石头砸向了水缸,从水缸中果然爬出来个湿漉漉的男孩,却和司马光长得一模一样。众人四散逃开,只剩下司马光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经作家改写过的著名历史故事,无论是在小说集还是在电影中,都难免给人一种莫名其妙之感。要想真正理解电影里阿豪的选择,恐怕还要再从袁哲生的生平和作品出发。

2000年,当黄国峻、袁哲生两人出版新书时,提拔这两位年轻创作者的张大春在新书发表会上充满期许地说:“21世纪撑起小说江山,起码会有这两位在。”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两位年轻代作家却在2003年至2004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再算上邱妙津,短短十年内,台湾文坛便痛失了三位十分出色的青年作家,说是“重创”也不为过。

可是,他们并非创作遇到瓶颈,也并非对人世毫无眷恋,为什么会做出如此选择?人们十分想要为死亡寻找一个答案。张大春亦是寻找者之一,惊骇和黯然之后,他重读了袁哲生的遗作,在众多零落的短篇中,嗅到了死亡的端倪。

在创作上,袁哲生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他无疑是一位多面手。《秀才的手表》曾让人期待他会成为优秀的乡土写实作家;他能写非常幽默的、令人捧腹的作品,如已出版了四册的《倪亚达》系列;他也可以写深沉的、寂寞的文字,孤独的恒常贯穿人生,这一点在《寂寞的游戏》里展露无遗。不过,袁哲生常被认为是一个能把生活和创作分开的作家,创作对他而言就像是“手中的几把刷子”。直到他的骤然离世,认识他的朋友才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看到了那个在水缸中藏得好好的他。

“躲藏”这一意象在《寂寞的游戏》中反复出现。“渴望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袁哲生如此解释“捉迷藏”游戏中隐含的意趣,“何况,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这就已经不是对童年游戏明快的回忆了,而是进入了哲思的层面。童年时热衷的游戏,忽然有一天它的乐趣荡然无存,原因是自己在躲藏的过程中,蓦然体会到了“自我的不在”,一个同伴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我,应该说是看穿了我……对我视而不见。”这一瞬间,“我”也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用一种很陌生的姿势躲在一个阴暗寂寞的角落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表面上是周旋于青春和乡村风景的成长故事,却漂浮着与之异常不和谐的圆熟质地,主人公年纪轻轻就介入了对生存与死亡的提问。对自我存在与不在的审视,或许就是作家在面对生命大门时潜入的沉思。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想要为问题寻找一个答案,却没有意识到有些问题的回答就是无解。至少,这些细碎的文字已经隐隐表露出了一些对死亡的渴慕。袁哲生在书里写道,人一旦开始躲藏就很难停下来了,他曾异常羡慕过一艘潜水艇,因为潜入水中的它,能带来一份完美的消失……

作家、图书编辑朱岳形容自己第一次读到《寂寞的游戏》时的感觉是,“很惊讶,写得非常好,不比我读过的任何一位西方大师逊色。”袁哲生的文字冷静、克制,二十余岁获台湾“时报文学奖”首奖的一篇《送行》已显示出了别样的写作功力,它也被收录在了《寂寞的游戏》之中。这篇小说几乎没有所谓的“故事”,笔法也是如此的平淡,用白描的笔触,让故事里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送别他人,最终渐行渐远、不知所终。虽然作者没有详细地刻画人物的心理变化,但在人与人之间的留白、疏离和断片中体现出了他对人类命运尤为深切的关注。

短篇集里还有探讨夫妻关系的《密封罐子》,张大春形容这是一篇“温馨而恐怖”的小说。两位到山城教书的年轻男女,各自在密封的罐子里写下了一句想对对方说的话。妻子去世后,丈夫将罐子从土里挖出,却发现这个游戏早在开始时已经结束,故事温柔的表象底下,隐藏着一丝残酷。原来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有无法窥视的领域存在。这是相互了解之后的悲凉,也是人与人之间隔阂的缩影。

袁哲生一直崇拜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也就是在写作上只留八分之一给读者想象,另外八分之七则隐匿其踪。《寂寞的游戏》也是他留给读者的一座冰山,通过简约的结构和字里行间的留白,让读者自行摸索隐藏起来的意涵。当我们与其中无处不在的生存困境不期而遇之时,或许也就理解了阿豪与袁哲生的选择;理解了对一些人而言,人生是一场寂寞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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