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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70年前老北京乡下买卖:货郎走街串巷、手艺人技术高赚钱难

2020-11-09 17:17 编辑:u015 来源:北京晚报

在旧时的北京,出了城门过了关厢,就算是乡下了。老北京的乡下没什么大买卖,并且行商远比坐商多。行商中又多为服务业从业者。但不管是乡下人还是买卖人,都为生活越过越好而辛劳奔波着,都是奔着小康去的追梦人。

我所土生土长的东直门外静安庄,曾经是典型的老北京乡下村庄,我也曾是这里的追梦人。抚今追昔,回顾七十年前老北京乡下买卖的生存状态,述说老一辈过上好生活的执着与艰辛,对比如今人们的幸福生活,真是感慨万千啊。

《货郎图·春景》(局部)明·吕文英

城内城外茶馆不一样

小时候,我所住的静安庄地区,只有一家坐商,名为“祁记茶馆”。老北京有书茶馆、茶酒馆、野茶馆,更有《茶馆》里老裕泰那种大茶馆。而祁记茶馆是老北京乡下普遍都有的清茶馆,这种清茶馆的特点首先只卖清茶(清淡花茶),兼营各种茶点,但没有茶后进餐的酒饭;其次是“清静”,馆中无丝竹说唱之声,也就是说没有艺人“就馆设场”;然后就是“清贫”,不但茶馆的设施简陋,就连茶客亦是清苦之士。

祁记茶馆既是茶馆,又是手艺人作“攒儿”的地方。一大早,瓦工木匠聚到茶馆,边喝茶边交流业务信息,等着雇主上门。总会有个“头目人”来协调当天的各种活计,当然,没活儿可干也是常事。祁记茶馆由两间土房和一间棚子组成,茶桌板凳也是用废旧木头拼接而成,茶壶茶碗则是素面儿粗瓷,和城里上档次的茶馆根本没法比。当然,这样的茶馆适合静安庄地区的消费水平,所以买卖也不差。

乡下开铺子,弄得跟老裕泰似的,谁还进得起啊?简陋实惠才适合。大概是1953年,本庄儿马四爷在道边开了个杂货铺,比祁记茶馆还简陋,只有两间棚子。马四爷有眼光,杂货铺里备齐了乡民过日子的必需品,还选择性地在货架的显眼位置摆放一些在当时还属奢侈品的货物。这样既提升了杂货铺的档次,又可以满足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居民的更高需求。

马四爷开杂货铺的时候,乡下人刷牙先是蘸细盐面儿,嘴里沙得慌。后来就用掺有冰片的糊盐刷牙,清爽了许多,也不太沙了。而“牙粉”则作为奢侈品摆上了杂货铺的货架,并逐渐普及到附近居民的家中。在牙膏出现前,牙粉是人们最常用的牙齿清洁剂。我国在二十世纪初开始了工业化生产牙粉,最早出现的是“地球”牌、“老火车”牌牙粉。当时的牙粉主要采用碳酸钙、滑石粉和碳酸镁等为主要原料。牙膏是在牙粉的基础上改进形成的,与牙粉相比,牙膏中多添加了保湿剂和增稠剂,使其可以以膏体的形式储存,大大提高了使用的方便。马四爷的杂货铺当时摆放的牙粉就有“老火车”牌的,此外还有“金鸡”牌的。

再说酱油,以前我们乡下用的是煮熟咸菜后剩下的汤,叫咸汤儿。杂货铺里卖的盛在大缸里的酱油纯属奢侈品,但它淘汰咸汤儿却是必然的。还有照明,以前乡下点的多是豆油灯,油烟子熏得人脑袋疼,点上一会儿,鼻子眼儿都是黑的。煤油灯和豆油灯相比,首先是颜值高:高脚玻璃底托,扁圆的玻璃嗉子,嗉子里装煤油,煤油里盘着棉线捻儿,捻儿钻过薄铁的灯头,灯头外沿立着四只爪儿。点着灯捻,扣上灯罩,灯把儿还能控制灯捻上下,以此调节亮度。这是座灯,也是件玻璃工艺品。当然,放在现在,这种煤油灯不算啥,但在旧时的乡下,算是稀罕物品。

手艺人技术高赚钱难

除了鲜有的坐商,老北京的乡下有不少手艺人和卖货郎从事“行商”的工作。当然,不管是坐商还是行商,经营者都很辛苦,但为了过上好生活,仍然日复一日地操劳着。

乡村是离不了碾子和石磨的。碾坨子、碾盘子和磨扇子上边都錾有排列有序的沟岗,好比人的牙齿。轧磨久了,沟岗秃了,牙口不济了,就得请冲磨师傅用錾子凿深沟槽,以恢复牙口。冲磨师傅既要有力气,还得有技术,更要小心施工。一不留神伤了牙子,活儿就砸了。有的人家钱紧,只能以粮换工,冲磨师傅也得干。

以前在乡村行商的手艺人五花八门。像修理笼屉、修理雨伞和竹帘子的,夹蓝布包修钟表的,吹喇叭磨剪子的,背大弓弹棉花的,劁猪的,修桌椅板凳的,都属于手艺人,挣的都是辛苦钱。比如说锔盆锔碗的,过去百姓人家打破了碗舍不得扔掉,而是找补锅锔碗的修起来继续使用。锔,是指用一种弯曲的钉(称钯钉、钯锔或锔子),将有裂缝的器物接补起来。手艺人将打破的碗片拼拢起来,用线扎缚固定,计算一下该打几个钯锔,做好记号,然后用金刚钻在瓷碗外壁接缝两侧分别钻出小孔,接着取铜质或铁质的枣核形钯锔(如订书针大小)用小锤细心钉入小孔。最后在打了钯锔的地方涂上一种特制的白色灰膏,再用布擦拭,抹去多余的灰膏,一只碗就修好了。瓷器的硬度很高,必须要用金刚钻才钻得了孔,因此民间有“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说法。锔个碗有八道工序:对茬口、摽绳儿、打眼、把锔子、走锤儿、泥油灰、解摽、试水。这种活对技术要求高,眼浅了把不上锔子,打透了还得包赔。最叫劲儿的是用小铜锤把锔子敲实,也就是走锤儿,既得悠着劲,又得给上劲,拿捏不好,就会搞砸。辛苦半天,赚不了几个钱,毕竟一只新碗的价格是有限的。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就记录了当时一处锔匠做活的情景。

货郎是行商主力

除了提供技术含量高的手艺,乡下也少不了做小买卖的。比如平时有到村子里卖烧饼炸糕什么的,都是挎着篮子走村串庄卖小吃。我七八岁时就随大人下地干活,有时大人买一两样“犒劳”我,大人顶多咬一口尝尝。

一入秋,乡下就有“臭豆腐——酱豆腐”的吆喝声了,挑俩瓦罐,论块儿卖,能浇汤儿。臭的一分五,酱的二分。臭豆腐比酱豆腐的销量大多了,大家说“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其实多数人是为舍不得多花钱找辙。

刚一入冬就有卖“剐儿肉”的了,背个椭圆的木柜子,里边装着牛羊骨头煮熟后刮下来的筋儿碎肉,论斤卖。撒花椒盐的东西挺别致:牛角敞口捆封着薄皮子,尖头周遭钻有若干小眼,里头装着花椒盐。上下抖动,花椒盐便均匀地撒在肉上。大部分“剐儿肉”是筋和脆骨,价格当然便宜,吃起来也有嚼头。“剐儿肉”是入冬了卖,平时有卖菜的。侯宝林先生记录了胡同里卖菜的吆喝声:“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城里乡下,吆喝声大致相同。

吃的以外,就是卖使的用的了。最常见的是挑着担儿卖小百货的,把货箱盖打开支起来,就是个小展台,几十种货品样样用得上。比如中老年妇女喜欢的簪子网子,老头儿喜欢的拂尘布掸儿小胡梳,大姑娘小媳妇爱用的雪花膏胭脂粉……应有尽有。随着煤油灯的普及,煤油也下了乡,卖家挑着四方的铁煤油箱,敲着尺来长的榆木梆子,叫喊着:“打煤油咧,美孚的!”

偶尔也有来卖耍货的,那天便是孩子们的狂欢节。泥公鸡万花筒小木笛儿不倒翁,小锣小鼓小镲钹,牛儿喇叭噗噗噔,单刀气枪金箍儿棒,应有尽有。

我记忆中老北京乡下买卖的生存状态,大体上就是这样。从这些手艺人和货郎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旧时人们生活的艰辛和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些走村串庄的吆喝声渐渐消失,回忆起过去,却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

(原标题:老北京乡下买卖拾趣)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 郑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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