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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另一面:基督教与穆斯林教和谐相处

2018-05-03 17:01 编辑:TF010 来源:北京晚报

三月,从成都经多哈再经约旦,来到以色列。以色列最后的行程,是我心仪的耶路撒冷。当它以一场不期而遇的婚礼迎接我时,与我之前读过的关于耶路撒冷的书,以及媒体所传播的认知是那么不同,为我揭开了它的另外一种面相。

作者:刘火


1 从雅法去耶路撒冷

离开雅法去耶路撒冷时,地中海最古老的海港城市雅法,已华灯初放。其实,我是极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雅法的。雅法是以色列首都特拉维夫的一个街区。但这不是一般的街区,而是特拉维夫的母城。特拉维夫在二十世纪初还是雅法北边的一处沙丘,直到1921年才建成一个几万人规模的犹太人定居的小镇。不过,随着历史的前移,也随着以色列1948年的建国,原来依附于雅法的特拉维夫,不仅成了以色列的首都,同时成了一个地中海东岸最大的城市。一个拥有300万人的城市,一个不到一百年的城市。而它的母城雅法却有4000多年的历史!紧挨海边的小巷,石头砌成的高墙、窄窄的街、昏黄的灯,迷离、迷人。很想坐下来,在一家挨一家的咖啡店里,冲上一杯热热的咖啡,听听咖啡店里的不知名的音乐,感受咖啡店里的其他游人的气息。坐下来,静静地坐下来,倾听这座古老城市的声音,倾听地中海不时涌起的涛声。但是时间不允许,六点半起程到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虽然是我这趟行走的最后一站,却是我最心仪的一站。在此之前的所有行程,不过是我耶路撒冷之行的暖场。

耶路撒冷是三大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发祥地及三大宗教的圣地。犹太教最早,以摩西为代表,大约产生于公元前十四世纪;基督教随后,以耶稣为代表,大约产生于公元一世纪初;伊斯兰教奠末,以穆罕默德为代表,大约产生于公元七世纪初。从英国人西蒙·蒙蒂菲奥里写的《耶路撒冷三千年》里,我们知道,当第二个千禧年开始不久的公元十一世纪1095年那一年,在基督教看来,由于伊斯兰在公元八世纪到十世纪短短的300年间迅猛发展,将基督教原来的生存的空间挤压了出去(耶城于公元638年被伊斯兰军队占领)。

因此,一场为“让生活在东方的基督徒们从压迫中获得自由,并且让耶稣基督从曾经生活、殉难和重生的圣地重获自由”的十字军东征正式拉开了战幕。战幕一拉开就是整整两百年(1095—1291),其战争先后一共进行了八次,除了第一次(1096—1099)十字军大胜即夺下耶路撒冷外,其余的七次,有胜有败。到了1244年,基督教失去了耶路撒冷。直到二十世纪初英国的殖民(实为托管)、直到以色列建国,耶路撒冷才又真正地回到了基督教怀里。在同为英国人海伦·陈科尔森写的《十字军》一书里,则把十字军的历史从1095年延续到包括奥斯曼帝国(十六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扩张的终结到二十世纪中后期的现代中东战争再到二十一世纪美国的两次海湾战争。无论为了信仰,还是为了资源,抑或为了大国之间的权力。耶路撒冷,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各种信仰各种力量的角逐。耶路撒冷,又像打开了的潘多拉的匣子或者杜美莎的头发,苦难、争夺、战争如影随形。

2 赶上一场婚礼

正因为如此,我说我要去耶路撒冷,临行时朋友们说那儿时不时在扔石头,时不时地扔导弹。朋友话的意思,我懂,就是说耶路撒冷旅游可能不安全。在我从约旦以色列的边境艾伦比进入以色列时,边境值守的都是笑脸;在我向北去提比利亚的途中,沙漠里长出的庄稼,葱绿一片接着一片;欣赏加利列湖的晚霞等,即便还留有战争痕迹的戈兰高地,都没有一丝丝不安全的迹象和感觉。让人惊喜的是,从雅法一个半小时车程就到了圣城耶路撒冷,住的酒店Legay Hotel正遇一场盛大且肃穆的婚礼。新娘方队正从酒店的一条甬道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位身着西装的小提琴手,拉着我听不懂的音乐在前面引路,接着是两个小姑娘,牵着新娘婚纱的两个衣角,新娘的左右和后面,也许是伴娘,也许是新娘娘家的亲友。一袭白色衣装的新娘,头让婚纱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停下来,没有急急地去拿房卡,在异国、在我心仪许久的圣城,能赶上当地一对新人的婚礼,于我、于我的历史观,以及于我多年来行走远方的心迹,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虽然,这场婚礼与我无关,但我觉得,在我原来对于耶路撒冷战乱频繁的旧知来讲,显然具有逆袭的意义。就在小提琴手走过我的面前,两小花童、新娘、伴娘依次从我面前缓缓走过时,我想,这是不是神赐予我一个来自他国游人的一场婚礼。在历史如此纠结的地方,婚礼所映现的和平与幸福,无论何时何地,依然是人类最伟大的典礼,以及伟大的祝福。

在耶路撒冷,我赶上了这样一场婚礼,是我的幸福与幸运。

3 老城里诧异的一幕

难道这便是我来到圣城耶路撒冷所遇到的圣迹与天光?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的。上坡下坎,又由于腿疾,疲惫地行走在耶路撒冷的街道小巷,我为这座历经纷争、战乱、死亡、杀戮而又不断重生的古老城市感叹。耶路撒冷建在一个海拔800米左右的山丘上,老城,据说仅有一平方公里。就在这一平方公里的城里,由于历史、也由于宗教,分为四个区。一、穆斯林区,二、基督教区,三、犹太教区,四、亚美尼亚区。我从穆斯林区走进耶路撒冷。老的城墙与城门,据说是奥斯曼帝国的遗存,阿拉伯文字,我一字不识,但我知道它是阿拉伯文,它那线条独有缠绕,给我不懂这种文字的人一种美感。石头嵌入的呈尖形的圆形门拱,一看便知,这是清真的建筑风格。如果我没有来过耶路撒冷,我是不会知道这穆斯林区竟然是耶稣蒙难之后所走过的“苦路”所有路程。所谓苦路14站,是十七世纪方济会士圣利安纳(St.Leonard),为了宣传传播进一步确立耶稣基督的苦难与伟大所从事的宗教大计。在沿着穆斯林区曲里拐弯或爬坡下坎的街区与小巷中,罗马字从Ⅰ(1)开始,Ⅱ,Ⅲ ……直到XIV(14)铭刻在穆斯林区不同的地方。一些地方还有耶稣受难时的故事的一些传说,譬如耶稣背十字架休息地方的脚印、耶稣的手印等。一站一站地前行,耶路撒冷城区的内容和风景便在脚下与眼前展开。终于在一个小山顶上,圣墓教堂(Church of the Holy Sepulchre,又叫复活教堂Church of the Resurrection)到了。

当那些虔诚的信众,在一吻或一抚基督复活的那块石前,排起长队,我才发现,此地的中国游客,不像满世界旅游地那样,在这里成了少数。我不是基督教徒,我来到耶路撒冷,来到耶稣曾走过的苦路、来到耶稣死亡又复活的教堂,不是为了朝圣,而是感受一个影响世界两千多年或者还将继续影响世界和人类的宗教力量。当我看到一队朝圣团体,在领队的领唱下,整齐的歌声,轻缓而又庄重地响起时,我的心也就安静了下来,聆听这圣洁与虔诚的乐曲。

等这个团队离开这一区域时我才离开。最让我惊诧的是,在一间正在维修暂时封闭的礼拜堂里,打扫清洁的女性竟是穆斯林女性。这位清洁工的衣饰是黑纱裹头黑袍曳地。我之前的阅读,我之前的一般认知,基督、穆斯林两教,好像水火不容。不期而遇,却在耶路撒冷,在耶稣死亡并复活的14站苦路的街区与小巷、在圣墓教堂,亲见到了这般的场景。

我对圣城的三大宗教没有过深入的研究,或者说我就是耶路撒冷的一个行色匆匆的过客,但当身处其中时,会觉得历史与宗教的各种陈迹、纠纷与纠缠,以及各种媒介的鼓噪,或许不是真的。尽管我知道,也许我亲见的也不是历史与现实的本质与真相,毕竟,从我一个外来游人的此时此地的观感,我对历史和宗教,以及对人性本身有了另外一种思索。耶路撒冷,三千年来,经过多个帝国铁蹄所践踏,经过多种宗教纷争所折磨,进入二十世纪,又经多种势力所争夺,在我的印象里,当是满目疮痍,却未曾想到,在一个如此神圣的小城,世俗地生活着不同信仰的人,如此热情且大度宽容地接待着八方游客。卖纪念品的小店、热咖啡的小铺、新鲜欲滴的水果小摊,一个接一个地与游人同行。运货独有的四轮小卡车、四轮的拖拉机,以及声音很响的摩托车,在拥挤的小街上行进,没有警察、没有城管。摆摊的、开车的、游人,各行其道,实在不行,彼此间让一让。我生活的城市,这般拥挤而又这般秩序,简直不可想象。但这就是耶路撒冷老城街区的图景,真实的图景,且世俗也和谐的图景。穿穆斯林长衣长袍的、穿犹太教正教黑衣的,穿西服的、穿花里胡哨旅游装的,东亚人、中亚人、西亚人、欧洲人、非洲人,本地人、外地人,男人、女人、小孩、大人,拍照的、问路的、购物的,干事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4 一张地图上的历史交集

当然,这不是我看到的耶路撒冷的全部。

在一个名为BULGHOURJI的亚美尼亚区里吃的午餐。午餐后的行程就是哭墙。哭墙的学名叫西墙(Western Wall),哭墙是犹太教的圣迹,据说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 在与BULGHOURJI餐厅对门的街口小巷处,在印有英文、阿拉伯文和希伯来文的路标的旁边,贴着一张斑驳的地图。地图中央印有ARMENIAN。但我犯愁,“Armenian”这一区域极像今天的土耳其。北是Black Sea(黑海),陆地的细颈处是Marmara Sea(马尔马拉海),但就是找不到伊斯坦布尔(Istanbul)。伊斯坦布尔,一年前我到过。我知道,伊斯坦布尔地跨亚欧,博斯普鲁斯海峡(Bosphorus)以东是亚洲,以西是欧洲。但这张地图上却没有Istanbul这个地名。就在我准备离开时,好奇心救了我。在Bosphorus处,看到了Constantinople。终于想起。Istanbul的前名就叫Constantinople(君士坦丁堡)。这才恍然大悟,这块标有亚美尼亚的大陆,原来并不完全是如今土耳其的领地。亚美尼亚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到2500年前。它的疆域,经波斯帝国、罗马帝国、蒙古人、拜占庭时期、奥斯曼帝国等,时亡时兴、时大时小,其宗教也因入侵者占领者而变易。从历史来看,亚美尼亚一名比土耳其久远,在阿拉伯人没有入侵(公元七世纪后期)前到九世纪,今天土耳其东部的大部分区域是亚美尼亚的领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在耶路撒冷的一个街区小巷、在亚美尼亚人开的餐厅对门街口,一张在当今土耳其与亚美尼亚交界的偌大区域的地图上,居然印有“Armenian”的标识!可见历史的记忆何等的沉重又何等的厉害!同时,也可见现实何等的复杂又何等的纠结!

5 哭墙前的小学生

来到了哭墙。

这里是犹太教的圣迹,这里是犹太人的圣地,这里是犹太人为了救赎、为了还这一圣地以原貌的“叹息之壁”。我的旅游,一般不会做行前的所谓“旅游攻略”,我生怕做了这些准备,我到了心仪的地方,便没有了陌生感,没有了好奇心,没有了追问的兴趣。耶路撒冷如此、耶路撒冷的每一个街区如此、每一座教堂也是如此,但是对于哭墙,我则不陌生。不过,只有真正来到了这里,一切原来认为的都是陌生的,或者说都是虚无缥缈的。原来听说,那些个来到哭墙前的信众会哭,我不相信。到了才知道,这用巨石砌成的高约20米、长50米的墙壁所具有的力量,是没有来过的人想象不到的。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吸引着犹太人,而且也吸引所有的游人。原来认为人们在这里哭是旅游广告的杜撰,哪晓得,走近,嘤嘤的哭声直扑双耳。

耶路撒冷的三月下旬的下午,太阳已经炽热。我的双肩背包下面的T恤早就让汗水打湿。而在靠近哭墙的脚边,一些信众,坐着的站着的,双手捧着书(那是《旧约》吧),念叨着、祈祷着,时不时地又把书本合上,双手扶墙,嘤嘤地抽泣着。我不是信众,尽管,我不止一遍地通读过《圣经》的《新约》与《旧约》,不止一遍地通读过《可兰经》、不止一遍地通读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等,但从来没有过什么仪式(也不准备有什么仪式),让我有更多的方式接近宗教。但是到了这里,不只是入乡随俗,而是真正感受到某种召唤。我把准备好的纸条恭敬地塞进早已经密密匝匝贮藏着纸条的巨石缝里。同时,学着扶墙的信众,虔敬地扶着我面前的巨石,并把头埋在巨石砌成的石壁上——两千多年历史的巨石、不知有多少犹太信众寄托过心迹寻求过安慰的巨石,以及那屡经苦难所留下泪痕的巨石。

就在哭墙的左上方山上,是穆斯林的圣地金色穹顶的圆石清真寺。可惜,导游给我讲,那里除穆斯林信众外,其他人和其他信众一律不得进入。我还好,留下了它的模样。在我准备离开哭墙时,在哭墙观景台上,我席地而坐,从我双肩背包里取出速写本。当我画好哭墙时,我把那象征且代表着穆斯林的洋葱式金顶,庄重地画了下来。我起身时,才发现我身边围着一群我在紧靠哭墙时就遇到的一群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当我合上速写本,向围观的学生点点头,学生们也点点头,还给予我微笑。娃娃的微笑,天真且又真诚。这时,昨晚的婚礼场景,再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或许,这样的场景和这样的画面,是我之前读所有关于耶路撒冷书不曾遇到的,是我千山万水(尽管是乘飞机坐大巴)来到耶路撒冷之前不曾想到的。此时,我刚刚塞进哭墙巨石缝里许愿的两行英文,突然清晰了起来。这两行英文是:

My dove!My peace!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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