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只在一“念”之间杏树下的等待

2016年3月26日讯，祖父家离我家并不远，约莫十分钟的路程。我常常去那里，时间久了，对祖父家的铺陈摆设也是了然于胸。但十多年的光阴转瞬即逝，脑海中只记得那一棵杏树，其余皆已忘却。

张大千杏树

杏树的年龄已无从考证,模样也是普通，父亲常念起他孩时摇树捡杏的事，满是温馨与愉悦。

每去祖父家，未见祖父家的屋舍，先见到这杏树。它蓬勃的枝叶一面向着天空，一面对着祖父的屋舍，祖父家在这树下独得一方天地，恰又有青山做背景，远远望去，真有一派隐者闲居的样式。不过我祖父并非隐者。

祖父的故事我知之甚少。听说他是闯关东过来的，老家在四川。不过我并未从祖父身上看到闯关东人的影子。记忆中，他常常会搬出椅子，在院子里安静地晒一上午太阳，或者从小巷里走到街上听庄稼汉谈笑，再原路回家，坐在那张老炕上看看子女们留下的相片。于祖父而言，时光是让人寂寞的东西，虽然有过很多子女，可都很久不在身边：要不就是来去匆匆忙生意，要不就是远在他乡无暇顾及，只有园中的杏树，陪着他度过许多年。

我也有很久没有再见过我的这些至亲，他们留给我的印象竟不如一些朋友同学。想必祖父也已习惯，却还是日复一日思念他们。每年杏果成熟时，祖父会来到园中，弯下身，捡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杏果，拂去表面的尘土，不厌其烦地挑选、清洗，用袋子装好，送给他们。他们离祖父越来越远，远到杏果在中途就已腐烂殆尽。他们早就不在乎了吧，是不是他们已忘了童年时杏果的味道，以及祖父？

秋末，杏树的叶子零落下来，落在院落里。祖父看着落叶，眼神里充满了伤感。他是在想念那些同落叶一样不辞而别的儿女们吗？又或者为自己的苍老而伤感？落叶迟早会归根，可他们会回来吗？

杏树自然是不懂得的。它仍在春天发芽，在夏天繁茂，在秋天凋零，在冬天兀立。它依然静默地立在后园中，不去理会这些年中在那院落里上演的悲欢离合。岁月终是不肯饶恕，皱纹在不知不觉中爬上祖父的脸，而杏树却依旧那样孤独地伫立，如一个坚定的战士，与岁月对峙，与荒凉对峙。

草木毕竟无情，从前祖父家的院落热闹时，杏花是开得热闹的，后来祖父的院落变得空空荡荡，它还是开得热闹的。一树繁花，恰与门可罗雀的院落形成反差，就像是一场电影进行到最后，主角们都已经散去，只剩下一个静止的背景，留给外面的人慢慢体味，里面的人细细回忆。

若草木有情，杏树也会同祖父一样交杂失落与无奈，也会慢慢变老，因为开始担心远方的儿女，开始想念、牵挂、回忆往昔。祖父与杏树，其实有着一样的心事，但终是没能化解，日复一日成为一种情绪，就像是王维那句小诗：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纵使来吃杏的孩子越来越少，纵使树下不会有贪嘴的孩子来摇树捡杏，祖父还会在杏树下等待，杏树还会在祖父的守望里开满杏花，结出杏果。

只是那一个又一个无人理会的傍晚，连它的影子都觉得好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