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宋溪

“高考理科状元、文科亚元就在我们这里上的奥数班”、“没上奥数上不了重点班”……培训机构的这些宣传似乎比教改更能指挥动家长的脚步。

现场
数学班的数量超过其他补习班的总和

7月1日，还没到小学生放暑假的时候，一些培训机构的 “暑假零期班”已经先行开班了。晚上不到六点，一大批孩子和家长涌入了大钟寺的一家培训机构准备上课。在记者的粗略统计下，开课的语、数、英三科课外班中，数学班明显更受欢迎，数量比语文和英语班加起来还要多。

李女士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暑假后要上四年级，另一个要上二年级，两个孩子都在机构上数学班。谈起为何让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拼命”，李女士也显得有些无奈。“老大是去年才开始上的，已经觉得有点晚了，老二可不得赶紧。即使不考虑升学，我觉得数学班在课外班里的提升也应该是最大的，现在学校里讲的东西普遍都太简单，数学这种东西最需要练，必须要靠课外班来拔高一下。”

对于孩子学习的内容，李女士表示，现在老师已经不太说奥数这个词了，都是说锻炼学生的“数学思维”，但谁都知道其实还是奥数。“我之前旁听的时候老师讲过鸡兔同笼问题，反正在我看来鸡兔同笼就是奥数。”

飞飞爸爸也来送孩子上奥数班，在他看来，数学班火爆有一半原因是被培训机构给忽悠出来的。飞飞下半年要升入三年级，暑假之前在老师的推荐下到一家培训机构报数学班。考试当天，飞飞爸爸就被震撼了，培训机构门口就跟学校门口一样，挤满了学生和家长。“还要经过考试才能报班，暑假的培训也得是有一定基础才能参加。培训机构玩的这手饥饿营销，愣是让家长欲罢不能。这要是能排号，估计也得有家长连夜排队了。”

家长心态
1：“不为升学分班，只想提高一下数学成绩”

上不上奥数，多数时候，并不由孩子决定，考验的其实是家长的心态。多数家长都扛不了现实或者预计中的压力，最终带着孩子走上了奥数的道路。

小龙妈妈已经陪着儿子上了将近一年的数学班，在她看来，如果没有其他功利需求，奥数对孩子的影响还是正面的：“儿子学会记笔记，记得又快又好。还学会了用画图的办法解题，这些都挺管用的。”

小龙是从四年级开始上的奥数班，这一年里数学成绩虽然没有提高，但也没下降，“之前也听很多家长吐槽奥数，但是我听了这些课，感觉奥数很多专题设计还不错，确实有开发思维的用处，不明白为啥有的家长那么反感奥数。”

小雨的妈妈就比小龙妈妈纠结很多，原因是小雨上了快一年的奥数，奥数成绩并不突出，日常的数学成绩反而有退步的迹象。而小雨有一个平时成绩也不错的同学，在上了6、7次奥数班之后，就放弃了，学习成绩仍然挺好，小雨妈妈心里也有点忐忑：“一周一次奥数课，课后还有作业，加起来每周得有六、七个小时花在这上头，压力是挺大。我也琢磨，如果把这个时间放在日常知识的巩固上，是不是会更好。”

不过，家长群的讨论还是更多倾向于上奥数班：孩子班里的几个学霸也在上奥数，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家长也都带着孩子学着奥数……小雨妈妈最终还是不敢放弃，又给孩子报了暑假班学习，而报班当天的遭遇也让她庆幸自己的坚持：“那天光她们班上的同学就碰上了五、六个，成绩和小雨不相上下的，虽然不是学霸，但都是上游的学生。要是小雨不去上，可不就被甩下去了。”

2：“不上奥数就相当于赌博，就这么一个孩子你敢吗”

对于小龙妈妈关于家长为什么反感奥数的疑惑，小琴妈妈的答案很干脆；“反感的不是奥数，而是附加在上面的‘评判价值’。”跟小龙对奥数不排斥不同，小琴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一点也不喜欢学奥数，却不得不坚持。

小琴是海淀一所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从上学期开始每周就上3次奥数课，除了基础的奥数班之外，还有专门针对目标学校的奥数班。“各个学校的重点还是有差别，必须提前准备。”

李女士也有同样的考虑，在给孩子选课外班的时候，为了不让孩子太累，她放弃了语文和英语，但在报数学班时却没有任何犹豫。“孩子如果不学，将来在升学这块就少了一条腿。奥数本身也是让一些好学校带起来的，这些学校点招的时候看的就是奥数成绩。”

李女士告诉记者，自己一个朋友的孩子就是在参加华罗庚杯比赛时拿了奖，最后让人大附中招走了。而经常参加培训机构讲座的小琴妈妈更是如数家珍：“在培训机构办的奥数杯赛上拿到一等奖，市重点初中就会过来招揽你了，去他们学校的小五班上课，好学生都是四五年级就定下中学了，这两年各种杯赛虽然改成综合赛了，但主要还是看奥数成绩，中学也主要考虑这个。”小琴妈妈的这些知识都是从孩子上奥数的培训机构听到的，在她看来，虽然因为政策原因，培训机构在宣传的时候不敢明说奥数的重要性，但给学员家长做培训、给家长发微信的时候却都说的很清楚：“我承认他们有自己的利益，会忽悠家长，但是市重点中学招生的现状确实也是这样，别人可以掩耳盗铃，父母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为了能让小琴在五年级抓住提前点招的机会，小琴妈妈不断给孩子加量，母女俩压力都很大，“电脑派位就是赌博，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赌得起吗？还是平时努力才有用。就算你撞上狗屎运了，被派到了重点中学，人家还有分班考试呢。不敢赌吧？那就得拼啊。”

对于小琴妈妈的忧虑，杨女士深有体会。她的孩子今年虽然已经被海淀一所初中录取，但这个小升初的暑假却一点也不悠闲，光是7月1日这一天，孩子就得上两个班，早上是分班考试班，晚上的是提前学初一课程的班，两个班学的都是数学。“奥数说是停了，但又是分班考试的重中之重，不学行吗？”

3：“孩子不喜欢，你逼着他去，是在进行挫折教育吗”

在一堆焦虑的家长中，梁先生就属于少见的淡定型。即使女儿已经上了五年级，他也没给孩子报任何的课外班。“我唯一要求她做的事就是读名著，现在也有点成效，每天写完作业她就捧着本书看。”

对于如今仍十分火热的奥数，梁先生并不感冒。“我一直觉得学奥数是‘拔苗’，有的孩子可能适合这种方式，但有的孩子可能因为学不会而感到挫折。对于我自己的孩子，我认为没有必要通过这个方式来检验她的天赋，而且我也相信小学的教学，只要她在学校认真听讲，能跟得上，就没必要在课外对她要求太多。”

谈到奥数对升学的影响，梁先生表示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即使退一步，孩子上了普通一点的初中，也不是什么天塌的大事。“好学校里有学习不好的学生，普通一点的学校也有学习好的学生，其实这还是得看孩子自己的条件。我觉得现在很多家长神经有点过于紧张，教育应该是一个全方面的培养，尤其在小学阶段，更应该培养的是孩子对文化和知识的追求，但这不是你报班硬塞知识就一定能达到的，有可能还会让孩子有抵触心理。”相比之下，梁先生认为阅读更能激发孩子对学习的渴望。“至少，我认为喜欢读书的孩子一定是有文化的，有了文化做底子，干什么都会受用。”

梁先生平时也会读一些教育方面的文章和书籍，在他看来，很多家长都忽略了培养孩子的自主性。“从我了解的情况看，有的家长都没征求孩子的同意就给孩子报班了，其实这未必是好事，长此以往孩子也只会被动地去学习。”

梁先生觉得孩子的年龄虽然小，但也有做决定的权利。“如果她自己有想法，想报个班多学点知识，我肯定支持，但如果她不愿意，我是肯定不会勉强她的。”现如今，除了读书之外，梁先生也只是在考虑是否应该带着女儿多出去锻炼身体。

梁先生的想法在一些数学家那里也得到印证。著名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杨乐还有多名国内数学家都曾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炮轰全民奥数的现象。

2008年，杨乐在江苏省科协的报告会上公开批评小学生学奥数“不正常也不健康”，他指出：“奥数的正常轨道应是高中学生中有数学天赋和兴趣，并显示出一定的研究才能的少数学生，绝大部分孩子不适合学习奥数，初中和小学生更不应该过早涉足”。去年，他在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做科普报告时，又以马拉松举例，“如果在马拉松的前1500米是以中距离跑的速度来跑，就像大家看到的，1500米跑完很多选手是躺在跑道上的，用尽全身力气。如果教育是这样的跑法，下面的马拉松怎么跑完？”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 主笔： 周明杰 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