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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瑛碑》易上手,点画中规中矩易形成某种“标准”,可从三方面入手

2019-09-10 16:49 编辑:TF008 来源:北京晚报

但凡针对临作的分析,先要有四项基本工作:一是对于碑帖范本的了解;二是对临摹书家背景资料的掌握;三是对临作所透露出的信息加以分析;四是个人的理解能力,能够从中获取什么借鉴经验。四种关系是相互作用的,第二点和第三点也可以合成一点来把握。第四点尤其关系,因为前三点都是基于这一点。有时即使临作和临摹书家原本没有这一层意思,也可以解释出某种意思来,有助于多角度地了解,臆测也是一种预测,误读也是一种解读,只要是存在某种可能性、合理性和逻辑性,只要可以言之有理、自圆其说。况且,真正的分析还不止这四层关系,毕竟还有第五者、第六者乃至更多人的参与,因为这样的解读本身就是为更多人服务,提供一种参照。

胡小石临《乙瑛碑》是胡小石众多临作中的一件并不特别起眼的作品。其一,胡小石临摹汉碑有很多种;其二,胡小石临《乙瑛碑》有很多次。胡小石平生所临多见汉碑和魏碑,至今未见唐碑。也就是说,胡小石的临摹对于唐楷是忽略的。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个人习惯和口味,一是有意隐藏起来。后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实在没有必要。从胡小石生平的言行来看,是一个严谨踏实的学者,不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营销炒作大师。如果进一步深入观察,胡小石临摹汉碑又是有选择的,基本上都是规整的刻碑,没有风格放浪恣肆一类的摩崖,书风以法度至上,比较严谨,适合自己的脾胃。而在魏碑当中,也是很少见到摩崖一类,仍然是比较喜欢严谨一路书风。这样分析来看,胡小石的选择方向和个人趣味就非常明显了,临作运笔严谨,甚至有刀凿斧削之感,结字紧凑,一丝不苟。

就是从这件并不特别起眼的《乙瑛碑》临作,可以看出书家的日常状态。

对比原作和临作来看,几乎没有相似之处,无论是具体笔法还是整体气质。当然,可以名之曰“意临”——从大多数观者的角度来说可能如此。但如果站在胡小石自己的立场来看,则会以为是实临,因为一笔不苟,笔笔到位,是非常严谨忠实的,至于两者之间的差异,是自然形成的。临作落款中没有时间,不知为何时所临,从书风的成熟度来判断,应该是中期作品。不过,胡小石属于风格比较早熟的一类书家,个人面目确立较早。与此同时,如果阅读胡小石的一些早期的临作,风格上也并不是特别“像”。这有两层原因:一是胡小石从来不以“像”为目标,“形似”不是首选;二是胡小石属于心性极强,慧根早发的书家,自主意识明显,即使当时没有完全成熟,但个人气度早已自然流露。所以,实临或意临,不能绝对整齐划一,僵化地来理解,也不必刻意遵从某种具体标准,应该从具体个案来看。

言及至此,再回头来了解一下《乙瑛碑》。此桢拓片精美传神,气象比较平和,笔画细劲飘逸,与《礼器碑》非常接近,差别在于方圆不同。拓片良莠不齐,有时给人的感觉差异极大,甚至可能是鲁鱼豕亥,一定要加以甄别。《乙瑛碑》在汉碑当中属于个性温和,不是特别强烈的那种,所以比较容易上手,为大多数人所接受。但有一个问题必然随之而来,易上手就易俗,所以要避免“熟俗”,俗不可耐,唯俗不可医,首先要确立这样一根准绳,保持足够的警惕。《乙瑛碑》的点画中规中矩,很容易形成某种“标准”。这正是极易上手而被接受的原因。可以从三方面来入手:从技法来看,一个关键字“圆”,刚才和《礼器碑》已经对比过了。“圆”是一种流畅感,特别是像“司”字的处理,尤其流利轻巧。但也要注意并不是绝对的,也有一些“方”,只是有所侧重而已。从笔画上来看,一个关键字“丽”,虽然历经千年风霜,一些清晰的字迹仍然是非常光滑漂亮的,可见在最初,是如何地风姿曼妙。笔画比较均匀,没有特别粗重的笔画,所以也容易导致单调。从整体风格上来看,一个关键字“秀”。汉隶以“气”胜,各有不同气质,《乙瑛碑》的气质是秀美一路,即便有相近之处,比如《曹全碑》,仍然有各自的差异。这就是汉隶的高明之处,“每碑各出一奇”。

《乙瑛碑》

综合分析之后,对于《乙瑛碑》的风格了解之后,再对照胡小石的临作来看,如前所述,所呈现的风格是自然流露,其实也可以用开放的态度来对待,既是一次背临的尝试,也可能就是一次郑重的创作。为了便于对照理解,不妨总结出三个相对应的关键词。从技法上来说,注重“疾涩”之意,从笔画来看,变得“凝重”,从整体风格来看,愈加“精严”。刚才说了,这一风格呈现是水到渠成的结果,是无意识的,但也是有意识的,为了避免过于秀丽甜腻,甚至于可能导致的油滑媚俗,就有意识采用这种办法来化解。

技法主要就是笔法,笔法决定了笔画形态乃至字形体势,最终也决定了全篇风格,所以,胡小石临摹《乙瑛碑》关键在于“疾涩”二字。清刘熙载《艺概·书概》称:“古人用笔,不外‘疾’、‘涩’二字。涩非迟也,疾非速也。以迟速为疾涩,而能疾涩者无之。”疾笔求劲挺流畅,涩笔求凝注浑重,精于疾涩笔势者往往寓涩于疾。与疾涩相联系的就是快慢问题,历代书论都辩证地指出要防止过快以至于浮滑,也要防止过慢以至于臃滞。欧阳询说:“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胡小石的书风一方面受到汉简巨大影响,比较率意,在运笔中“刷”的倾向非常明显,特别是行书,但无一不不沉着,无一笔不力透纸背,另一方面,因为受到老师李瑞清的影响,抖动较甚,追求金石味,但比起李氏来说已经改变很多,不过这一习惯仍持续终生。“涩”和“刷”有机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个人独特风貌,既有率意的一面,也有沉着的一面,笔笔到位,笔笔精彩。老一辈人临书,都是认认真真当一回事来做,非常谨慎,不是随而便之,工作量就等于一件创作,甚至比创作还要耗费心力。虽然时常说“兴之所至”,其实“兴”只是一个缘起,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具体的技法上,有一个持续的过程,必须保持某种稳定性,靠得是个人功夫和能力。

胡小石毕生留下来的临作极多,写的杂,真草篆隶行皆有,博涉多家,风格跨度极大,但杂而不乱,始终有主心骨存在。盱衡其一生所作,“尊魏卑唐”的意识非常明显,临摹唐代书家目前所见多为颜真卿行书,对于魏碑尤其是六朝墓志取法是最主要的。所以,不管临何种书体,临何人所作,最终呈现的是以魏碑笔法为主导,凝重、苍茫的风格,此临作亦不例外。

《乙瑛碑》全称《鲁相乙瑛请置孔庙百石卒史碑》,立于153年,碑在山东曲阜孔庙。此碑记司徒吴雄、司空赵戒以前鲁相乙瑛之言,乙瑛上书请于孔庙置百石卒史一人,执掌礼器庙祀之事。此碑用笔方圆兼备,平正中有秀逸之气,结体方整,骨肉停匀,法度严谨,是汉隶成熟期的典型作品,属方整平正一路。

胡小石(1888-1962),名光炜,字小石,号倩尹。近代文字学家、文学家、史学家、书法家、艺术家,国学大师。于古文字、声韵、训诂、群经、史籍、诸子百家、佛典、道藏、金石、书画之学以至辞赋、诗歌、词曲、小说、戏剧无所不通,尤以古文字学、书学、楚辞、杜诗、文学史最为精到。

小贴士

1、选择狼毫,易于表现胡小石这种线质凝重苍茫、刚劲利落的书风,注意执笔方法,网上有胡小石的一些书写照片,不妨参考。

2、需要选择浓墨,纸张尽量粗糙一些,或者使用宣纸的反面,增强摩擦力,体会“疾涩”之感。

3、可以直接先临摹《乙瑛碑》,直接体会“圆、丽、秀”的特点,再临摹胡小石的临作,直接的临作和间接的临作可以进行对比,同时获取直接感受和间接感受,找到两者的差别和联系,丰富个人技法经验。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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