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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胡同·第301辑:老官园斗蛐蛐 告诉您卖虫人在哪

2015-08-31 23:50 编辑:admin 来源:网络

2015年8月31日讯,这是个忌讳“二爷”的季节。至少在斗蛐蛐的地方,这个称呼是一种贬损。眼看八月十五临近。这些日子,玩蛐蛐的人都已经行动起来。咱们要说的是老官园。曾经的鱼市棚子还在盖小楼,外面小花园里的市场被清理,这咱们之前都说过,不再细表。卖虫的人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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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忌讳“二爷”的季节。

至少在斗蛐蛐的地方,这个称呼是一种贬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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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八月十五临近。这些日子,玩蛐蛐的人都已经行动起来。咱们要说的是老官园。曾经的鱼市棚子还在盖小楼,外面小花园里的市场被清理,这咱们之前都说过,不再细表。卖虫的人在哪呢?

距离官园市场300米远,东南侧的福绥境大楼下面,有个“白塔寺旅馆”这个旅馆基本上就是福绥境大楼的地下室,近几年,每年都有卖虫的人来到这里下榻,卖虫的摊位则直接摆在院子里。这个下午,大楼前面摆起了一溜小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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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斗蛐蛐的季节,这里有多少小摊?不到10个。一溜摊位也不过是二十米长。每个摊主面前倒是摆着数不清的小罐子。其中的摊主都是来自蛐蛐名地——山东宁津,另有一位大婶来自乐亭,还有一位大叔是北京本地人。

有几个看上去30岁上下的兄弟和几位大叔在挑选着蛐蛐。那些数不清的罐子,他们会逐一地看过,蛐蛐探子则是别在耳朵上,遇到不错的,挑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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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是挑什么样的呢?看了得有几百个了吧?怎么一个都没瞧上呢?我问一位年纪相仿的兄弟。

“这才多少!玩这一秋天,真正能说看上眼的蛐蛐能有几条啊。我就挑漂亮的。”这位兄弟说。

我这问法一听就是外行,结果这位兄弟也非常上道儿,不谈什么真正的“技术指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哎呀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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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有个练健美的,他有一天出去,走大街上,碰上了一个人。这人是谁呢?是个开出租车的司机。”

他俩什么关系?以前认识吗?

“你别着急,听我说啊。这俩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要动手。你看那个练健美的,一身腱子肉,个儿也高;而那个出租车司机,又矮又胖,看着就挼。结果出租车司机就先动手了,给了那个练健美的两个大嘴巴。然后,你猜怎么着?”

那还怎么着?他被那个练健美的臭揍了一顿?

“那个练健美的,哭了。”

一旁的大叔说,听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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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看着好,不一定真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在这兄弟嘴里变成了这样一个故事,绕了个大弯子,这也得说是北京特色的交流吧。。。上面那个段子的场景大家脑补一下吧。

旁边这位大叔也很有意思,他也挑了两个钟头,一个个小罐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最终,他的面前摆着五个罐子,是从贴着“特好”标签的一堆里面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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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挑了蛐蛐,就该给钱了吧?人家不着急,跟卖蛐蛐的老哥,坐在地上聊了起来。老哥光着膀子,耳朵上夹着蛐蛐探子,举着一瓶北冰洋;而这位大叔举着一瓶燕京啤酒。

我问卖蛐蛐的老哥,这写着“特好”的蛐蛐,算是价格贵的吧?得多少钱一个啊?

老哥回答,这确实是相当不错的蛐蛐,开价是1000块钱一只。老哥说的清楚,1000块钱是“开价”,言外之意,当然有还价的余地。

那也不便宜啊。正琢磨着,突发状况,一个蛐蛐蹦出来了,跑到了几米开外。老哥赶紧起身去抓,好在没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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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大老爷们儿接着坐在一起聊天。这啤酒喝完,就该谈谈价钱了。一只1000块钱,五只就是5000块钱,我心说,能还到2000块钱吧?

结果,买蛐蛐的大叔真痛快,直接又给划了一个0,他打算出200块钱。

卖家不答应。那300?

还是不答应。“不少啦,我买个‘上风儿’都行了。”意思是,我可以花300块钱,买一只斗赢了的好蛐蛐啊。斗蛐蛐的时候,刚赢了的叫“上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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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的呢?就是“二爷(èr-ye)”啦。为什么?赢了的是“第一”,输了的自然是“第二”。后面仍然跟上一个轻声的“爷”,算是略带嘲笑。

北京人客气地称呼彼此为“爷”,前面若加个“大”,“大爷(yé)”那就更是尊称了。也有的时候,因为家里行二,或者哥几个关系不错,论着像拜把子兄弟一样而行二,当然就该叫“二爷”了。

但是,这个“二爷”一定不能读轻声成“èr-ye”,而是要读成“èr-yé”。还记得《茶馆》中的黄宗洛不?他就是“松二爷”嘛,提笼架鸟泡茶馆,那真是个老北京的爷的样子。表示尊称,就要称作“èr-y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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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这笔生意。别看价钱没谈拢,啤酒一瓶瓶俩人照喝。钱多钱少这是一笔生意,这老北京人爱逗闷子,非得把这生意做得不像生意才行呢。

卖蛐蛐的有个大黑胖子,脖子上挂着个玉坠儿,留着小胡子。他名叫张清才,周围几个摊主都说,他家里是个蛐蛐世家,当年父亲就往北京倒腾蛐蛐做这秋天的生意,而更早那会儿,他父亲的舅舅家里也是干这个的。

跟张清才一聊才知道,原来这里这八九个来自山东宁津的摊主,大家都是沾亲带故。而张清才生于1984年,打六七岁那会儿,就跟着父亲下地抓虫儿,1999年,初中毕业的他第一次踏上了北京的旅程,目标便是官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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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秋天来北京做蛐蛐生意的人比现在多,大家大都是住在官园桥西边的几家小旅店里。大概是在七年前,位于北营房那一带的平房拆迁,大家就来到了福绥境大楼下面这家旅馆——并不是有意去找这历史悠久的“公社大楼”,其一,这里毕竟是官园附近,其二,这个地下室旅馆比较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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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才家所在村子里很多村民,到了这个季节,都会到老玉米地里抓蛐蛐,而他则发展成了专业的贩卖人员,秋天来到北京,在这个小旅馆居住一个月,此间还会反复几次回老家收蛐蛐,带着一个个小罐子回来。一秋天少说也是几百只蛐蛐,“比种一年地收入多。”

至于这蛐蛐的价格,确实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听家里老人说,早年间曾经有蛐蛐,卖到了100个大洋。这样的好蛐蛐,一年未必能见到几条。”而现在,这玩意儿自然还是“上不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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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着膀子的张清才,做的是小虫儿的生意,腕儿却不小。

有些老玩儿家,早就跟倒腾蛐蛐的小贩们混成了多年的朋友,因此很多生意自然看上去像是叙旧聊天,双方都不愿为了钱破坏了融洽的气氛。像前面说的那一幕,买家打开罐子挑虫儿,突然虫儿跑了,那么,即便是再好、再贵的虫儿,也不能让对方赔偿,情义无价嘛。

这一下午我看见买蛐蛐最多的一个30岁上下的小伙子,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装满了罐子挺高兴地走了。他买了大概得有200个,全都是母的,也就是“三尾儿”。培养公蛐蛐的斗性,少不了给它配母的。有说法说,去抓蛐蛐,听见石头缝子里叫唤,就往外赶,赶出来一个赶紧抓,结果抓了20多个,居然全是母的。直到最后,抓到了公的,仔细一看,果然不一般。难怪,这小子居然有20多个媳妇,一定是个好家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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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才两口子给主顾打包。

因此到了玩家这儿,一个公蛐蛐的给他三个母的都不算多。问题是这么多蛐蛐,家里得多大地方伺候它们啊。。。

这就是玩儿。蛐蛐的讲究很多,现在也不止咱北京玩,南方玩得也很凶,规矩嘛,我说不上来什么,倒是这宁津的蛐蛐,曾有两个传说。

其一是,宋徽宗赵佶爱玩蛐蛐,被金兵俘虏后押送途中,他还带着蛐蛐。路过山东宁津,车上掉下来一个蛐蛐罐儿,一个蛐蛐蹦出来就跑了。都俘虏了,却没落下这个蛐蛐,宋徽宗得多爱它啊。

然而宋徽宗并没追这个蛐蛐,而是对他说,走吧,800年之后,你一定能是个有名的大将军。结果,800年后——算起来是民国时期,有一次蛐蛐大赛,结果宁津的蛐蛐真的就得了个冠军。宁津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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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家有专用的纸箱子。

其二,是说慈禧太后派人到全国采购蛐蛐,一行收获颇丰,但走到山东宁津的时候,马车翻了,数不清的蛐蛐——那可都是极品——全都跑了。因此,山东宁津的蛐蛐从此得了全国之精华,一代又一代涌现出既有劲儿,又好斗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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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老官园。80年代末到90年中后期,官园市场周边每到这个季节都热闹非凡。斗蛐蛐人们的地盘则是官园市场后身宏大胡同一带。

而北京本地和河北的蛐蛐,一般都是略逊一筹。北京本地的蛐蛐一般叫“伏地儿”,而北京人会管知了叫“伏天儿”。一“天”一“地”,之间据说并没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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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买蛐蛐大都是为了斗,就像冬天都是为了听叫唤。张清才回忆,当时北京人在胡同里小贩手中买了蛐蛐,有的就在路边斗起来。

为什么要买蛐蛐,而不是自己抓呢?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得说“远道儿来的和尚会念经”。另外,据说早年间抓蛐蛐,没有到地里蹚着找的,都是听音儿去抓。只是行情水涨船高,咱北京和周边地区开发、打农药,找不到好蛐蛐了;而张清才也说,连山东宁津那边儿,也能感觉到好蛐蛐越来越少。因为好蛐蛐都被抓走了,没有机会“留种”了啊。

这斗蛐蛐,带赌注的叫“上局”,不带响儿的叫“排口”,类似“和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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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拍到的蛐蛐大赛。人家这是正规比赛,不是赌博。

玩蛐蛐赌博的人当然也不在少数,用福绥境这儿挑蛐蛐的一位老哥的话说,“满世界棋牌室,你去那麻将桌前面看看,有几个不带点儿钱的呢?”

只是赌大赌小则不一定,据说早在90年代,沙子口一带玩蛐蛐的就有赌一辆“普桑”的局。热闹的时候,双方身后还有有人加傍。

老北京人讲究玩蛐蛐,但是不能毁虫儿。一般情况下,一只蛐蛐每天只能开一两口,即斗一两局。任何一只蛐蛐,只要输一次,一般斗性就都大减甚至没有了。于是,这种蛐蛐马上会被放生,一般被“撒”到附近居民的花池子、小菜园子里,或者墙根儿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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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蛐蛐比赛。

而有的“排口”其实也会有一点儿赌博的色彩。虽然双方都不下赌注,但会约定好,败的一方的蛐蛐放生了,但败的人必须花钱买下胜了的蛐蛐。买来蛐蛐就如此排口的,一般不会是太贵的蛐蛐,当年一两块钱到几块钱的蛐蛐,输的一方花10块钱到20块钱买下。赢家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于是就有了一帮眼力不错、会挑蛐蛐的年轻人,有些还在上学,他们就在路边排口,搞好了一天也能挣百十来块钱。这个钱叫“挣”的,不能叫“赢”的。而今,年轻人学习压力大,爱玩蛐蛐的少了,路边排口已经非常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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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蛐蛐咬在了一起。下面铺设白纸,是为了防滑,让蛐蛐腿脚有力地支撑身体。

斗蛐蛐其实是个不太复杂的过程,蛐蛐放进斗罐——透明的、饭盒大小的有机玻璃圈,方便人们观看。讲究的话,双方蛐蛐的身材重量要相近似才好。

用探子将两条蛐蛐赶到一起,两只蛐蛐就掐起来了。那速度快的,对咬几秒钟即可决出胜负,胜利的振翅鸣叫、并且追逐战败的几下;而战败的则不再回头,见到对手前来,麻溜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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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的张着大牙,左边的好像摔了个大马趴。

也有慢的,两只蛐蛐咬在一起几个回合,持续一两分钟互不相让。精彩的时候,一只蛐蛐甚至能一挺身,将另一只蛐蛐直接甩出斗罐。而有些蛐蛐虽然个头小,却武艺高强,那三厘的蛐蛐不一会儿连续打败八九条五厘的蛐蛐的事情,也会在那一个秋天,成为“官园奇迹”,成为美谈。就像田径运动员眼中,鸟巢体育场如同一个沙场;在玩蛐蛐的人眼里,秋天的官园,曾经也是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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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上局还是排口,规矩的话,输的人不用你说,除了将赌注付诸实践外,也会自己嘲笑一句“我这他妈货是个二爷(轻声)”。明着是骂蛐蛐不争气,其实也是让周围的人们看,我骂自己啦,愿赌服输啦。

所以,胜了的人绝对不能指着败了的人说“你是个二爷(轻声)”,否则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嘬大嘴巴呢。相反,规矩的玩家,这个时候还要像国际体育比赛的胜利者与失败者握手一样,略带“吹捧”地安慰输家两句,“您这个蛐蛐也真不错,夯挺有劲儿,牙也够大,够干净,应该不是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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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蛐蛐比赛。

所谓“大夯”说的是蛐蛐的两条后腿。蛐蛐脑袋上是须子,两颗大牙旁边的叫“水须”,四只前爪叫“抱爪”,没斗过的叫“毛口”等等,“黑话”众多。

也有极个别不规矩的人,赌败了找客观、赖账等等。老玩家说,遇上这种人,就离远点儿。遇上那蛐蛐都进了斗罐还没开始,对方嘴里不干不净的主儿,那有风度的老玩家,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虫儿都不要了。这素质,现在还能有多少人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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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玩的东西忒多,这斗蛐蛐我本人并没玩过,以上这些内容,也是听得朋友们讲来,若是有哪些地方说得不合规矩,还请各位海涵并指正。

祝各位玩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秋天。谢谢观看。

 

来源:微信公众号——猫儿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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