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管弦

“巴豆未开花，黄连已结籽。”

每年3月至5月，巴豆花还没有开放，黄连就已经结籽了。这样一句描述巴豆、黄连生长季节的俗言俚语，潜藏的含义是：那时刚好可以用黄连解巴豆之毒。巴豆有毒，亦由此可知。

巴豆，经常被拌在食物中下毒。现代影视作品里，就常出现这样的桥段。古代用巴豆拌饭致人死亡的实例更是不少。对于巴豆的作用，古人早已熟知。在民间，在宫廷，用巴豆开展你死我活的的斗争，不见硝烟，也堪比荷枪实弹，没有半点含糊。

巴豆毒性之大，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明代医药学家卢之颐撰写的《本草乘雅半偈》，引用东汉学者许慎编撰的中国第一部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书《说文解字》中的部分内容，说巴豆和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里吞食大象的有毒巨蛇一样有大毒：“巴，蛇名。许氏云：巴蛇吞象，捷取巧嗜，糜溃有形，性之至毒者也。谓巴豆之荡练藏府，开通闭塞，毒烈之性相类尔。”巴豆不仅仅可致人腹泻，孕妇食后还可致流产，一般人只要服用巴豆种仁提炼的巴豆油20滴就可致死。作为大戟科巴豆属植物巴豆树的干燥成熟果实，巴豆是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的有毒植物，她全株有毒，种子毒性相对更大。过量服食巴豆会引起口腔、咽喉、食道烧灼感，同时流涎、恶心呕吐、腹部剧痛、剧烈腹泻，严重者呕血、便血、眩晕脱水、呼吸困难、痉挛昏迷，最后会因急性肾功能衰竭或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巴豆的峻猛性情，也早被我们非常熟悉的人物猪八戒说清楚了。在中国古典长篇小说《西游记》第69回“心主夜间修药物，君王筵上论妖邪”中，面对准备用巴豆给朱紫国国王治病的孙悟空，猪八戒特别提醒道：“巴豆味辛，性热，有毒；削坚积，荡肺腑之沉寒；通闭塞，利水谷之道路；乃斩关夺门之将，不可轻用。”

想那憨憨呆呆的猪八戒，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专业而严肃的话，着实令人忍俊不禁。而我们更要佩服的，是明代作家吴承恩的博学多才，他把对巴豆的了解，借猪八戒之口，阐述得如此清晰明了，真是堪比医药学家。

巴豆确实是不能轻易使用的。中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将她列为下品，下品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可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使用下品，须得辨证准确、用量适度。

“巴豆不可轻用”，还制造过经典笑话。

据说有一个江湖医生，有一次给病人治病用了一斤巴豆。第二天，病人死了。病人的父亲拖着这医生去打官司。法官问医生：“你用药时看过医书吗？”医生答：“正因为看了医书，才用了巴豆。”法官又问：“医书上怎么写的？”“医书上写着‘巴豆不可轻用’。”法官生气了：“叫你不要轻用，你为什么竟用了一斤？”医生振振有词：“巴豆不可轻用，就是说要重用，所以我才用了一斤。”

敢用一斤巴豆，实在生猛异常。那神通广大、无所畏惧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在给已患顽疾三年的朱紫国国王用药时，都只敢用一两巴豆，“去壳去膜，捶去油毒，碾为细末”之后，加上一两大黄和少许锅灰、马尿等配药，还只能搓成丸子大小。连猪八戒都说：“只有核桃大。若论我吃，还不够一口哩！”

孙悟空无疑是充当了神医的角色。《神农本草经》说巴豆主治“伤寒温疟寒热，破癥瘕结聚坚积，留饮痰癖，大腹，荡涤五脏六腑，开通闭塞，利水谷道，去恶肉，除鬼毒蛊疰邪物，杀虫鱼。”朱紫国国王正有寒邪食积、烦满郁结、胸腹胀痛、大便带血等症，孙悟空是对症巧用“下品”巴豆，可谓得心应手。

被使用得恰到好处的本草儿，与使用者之间都会有着隐隐约约的缘分。那巴豆，也一定在山谷、旷野、溪边、密林之中，以绿色的椭圆型的灵巧样儿，迎送过那一众西行路上艰难跋涉的使者，于天涯海角，开出过朴实的花，结成过微黄的穗。

只是，我们仍然要小心，不要因为巴豆的模样儿好看有趣，就去随意亲近她。抚摸巴豆的叶子和外壳、手剥巴豆壳、接触巴豆油都可能引起皮肤产生烧灼感、长出脓疱状皮疹等。巴豆油入眼，可致结膜、角膜发炎。吸入巴豆蒸气，会产生胃肠道不适。巴豆的种仁，更是不能随意接触，那是最有可能引起中毒的。不要以为，有“黄连可解巴豆毒”之说，就放松了警惕。解毒，总会有一定的局限性。若巴豆中毒，应快速送往医院，及时采取卧床休息、大量吸氧、冲洗、催吐、洗胃、输液、输血等一系列中西医结合抢救措施。服用黄连汁、用黄连汁涂搽皮肤红肿灼痛处等，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处理方法，适合在中毒初期或病情较浅时使用。黄连解巴豆毒，不是上方宝剑。

保持距离，谨慎相待，应该是我们和巴豆之间的约定。

（原标题：巴豆）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