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力维

《厕所英雄》又名《厕所：一个爱的故事》，今年获得三项印度电影观众奖，在印度上映两周就拿到约合10亿人民币的票房成绩，社会反响很大。对不了解印度国情的外国人，这部影片的主题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在印度建个厕所难吗？难，难于上青天。故事中女主角为了能有个厕所可用，只能以离婚为抗争。中国观众如果误解为是影片故意制造的魔幻色彩也不无理由，如果不是以影片中时常出现的智能手机作参照，更难相信这是发生在本世纪的现实生活。但其实，《厕所英雄》的故事在印度一点也不魔幻，今年3月的《印度时报》就有一条新闻：德里诺伊达地区的几名政府雇员被迫向当局申请调离，理由是在工作时间段周围没有可供使用的厕所。影片中提到“清洁印度”运动是在2014年新总统就职后发起的，这项运动的目标是到2019年10月2日实现全国公共厕所免费，并且花费300亿美金在印度农村地区建成9000万个厕所。

有评论认为，较之此前火爆的几部印度神作，《厕所英雄》冗长、节奏拖沓，前45分钟几乎与影片的主题“厕所”无关，既然故事以离婚为高潮，何必从男、女主角素昧平生时讲起？但我认为，高度的完整性是讲述这个题材所必须的，影片前三分之一的功能是力图将印度独特于其他国家的宗教、风俗、阶级观念介绍清楚，这样外国观众理解故事主题时才不至于偏差太大。比如，男主角的父亲是信仰坚定的印度教徒，从他为了风水命理坚持让儿子先和一头牛结婚，以及如果找不到两个大拇指的儿媳妇，宁可让大儿子在别人都有两个孩子的年龄与牛为伴，以及顺延耽误着小儿子结婚，在所不惜。因为有了这些铺垫，观众才可以理解，单单儿媳妇拒绝按照风俗每天凌晨天未亮到野外大小便，就已经足够让这位父亲无法忍受了，更何谈在家里建厕所这种有背教条的事情。男、女主角相识、相恋过程的展现也同样在为影片夯实情感基础。《厕所英雄》改编自真实事件，原型人物在影片结尾处出现，真实的情况的确是，丈夫为了爱，才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与社会习俗对抗，为妻子争取到不凌晨时分去露天大小便上厕所的权利。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女主角争取到厕所权利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最后宁可牺牲婚姻引发新闻关注，继而掀起社会舆论，促使政府有所行动。所以，《厕所英雄》的主题很容易被归为女权主义，但事实上，电影在对抗性的表现上相当克制，并非全盘否定的态度。女主角认为，印度女人们对男权和世俗习惯的妥协害她们在厕所困境中没有出路；男主角也没有把怨恨发泄在任何人的身上，他对记者们说，害他“被离婚”的罪魁祸首是“厕所”。可以看出，虽然印度的宗教习俗与现代卫生的矛盾直接表现在厕所上，但这部影片并不想否定宗教，而是强调要与时俱进，以及不能容忍以宗教为权柄对他人施加控制的宗族家长。

看这部电影之前，如果能约略了解一下印度人排斥厕所的观念由来，会有助于得出更客观的结论。首先，印度人露天大小便的习惯源自于他们对“洁净”的一种理解，而并非他们不爱干净。在印度，人进寺庙必须脱鞋，因为鞋子踩遍了世间的污秽，被视作不洁之物。对待鞋子尚且如此激烈，对待厕所这样一个装有别人排泄物，以及飘着排泄物气味的地方，注重洁净的印度人，怎能踏入这种地方？由此类推，当然更不能在家里建厕所了。了解了这些观念，看到影片中男主角父亲为了抵制在家建厕所不惜绝食便不足为奇了。

与此同时，印度人认为户外解手非常“洁净”，因为可以自由的选择一块干净的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基本上，印度人认为，只有可怜的城市居民才必须在家弄个厕所，因为他们没有宽阔的田野用来解手。所以，不是印度人不爱干净，而是他们太爱干净了，才会选择户外解手，按印度宗教文化的逻辑理解，不用厕所有着无可辩驳的充分理由。随着这个古老的国度逐渐迈入现代文明，这种原始的方式在近现代印度的精英眼中成了这个国家落后的象征，成了文明的疾病，开始受到猛烈的批判。现在，即便在农村地区，越来越多的印度年轻人也意识到露天排便与现代卫生之间的鸿沟。尤其是这个国家的女性，她们越来越渴望有干净卫生的厕所。印度政府顺势而为，通过在大街上挂横幅或者说投放电视广告来“嘲笑”随地大小便的人。电视广告中，孩子们嘲笑哪些有身家使用高科技产品却不用公厕的人们。政府还建议新娘，不要嫁给哪些随地大小便的男人们。然而，如今的印度能够用上厕所的人数依旧远低于使用手机的人数。

（原标题：随《厕所英雄》了解印度）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