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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边也有必须开着灯睡觉的朋友吗?成年人极度怕黑的背后是……

2018-08-03 10:16 编辑:TF2018 来源:北京晚报

黑色是她最讨厌的颜色,因为怕黑,她一直开着灯睡觉。

作者:周沐潼


来源:新华社

■本期来访者:晓露,一位极度怕黑的女士。

■心理咨询师:周沐潼,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心理学讲师。

来访者说:【胆小的我】

我从小就怕黑,晚上不敢摸黑上厕所,睡觉的时候也不敢关灯。每当这个时候,大人就会很无奈,有时候还很生气:“别的小朋友都敢,为什么你这么胆小!”拿别的孩子做榜样也没用,黑色一直是我最讨厌的颜色,它总使我感到恐惧。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有些蹲式的卫生间都让我害怕,因为它的下水道连接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

怕黑的情况并没有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而明显好转,长大后我仍然不敢关灯睡觉,必须把客厅、厕所、卧室的灯都开着才行。结婚后,家里多了一个人陪伴我,才感觉好受了些,终于可以不用开着客厅的灯才能入睡了,再后来,只需要开着卧室这一盏。

今年,先生因为工作需要开始频繁出差,孩子读高中住校,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于是我又恢复了以前开灯睡觉的习惯。近期,我也开始和朋友一起创业,需要经常出差,但一个人在酒店更加让我感到不安和恐惧,总是害怕会发生什么,连开着灯都不能安抚我。

我现在都过四十了,和我一起创业的朋友都是颇为勇敢独立的女性,相比之下我的胆小就更为突出。我也曾和朋友们提起过“怕黑”,但她们总是表示这不是问题,只是我胆子比较小而已。真的如此吗?我迫切地想要了解我的恐惧从何而来,并希望有一天不再受它困扰。

咨询师说:【人为什么会怕黑】

晓露是一个安静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士。作为来访者,她很棒的一点是她首先想要了解恐惧,而并非像大多数来访者一样,马上要找到一个解决方案。如果我们能逐步探究恐惧形成的原因,做出相应的改变,与自我和解,恐惧才无法以任何形式回来。

晓露在咨询中会经常说自己胆小。其实,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的普遍心理,没有必要首先给自己贴上“胆小鬼”的标签。

儿童怕黑的原因有多种。根据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的理论,幼儿期的孩子,特别是两三岁的孩子普遍存在一种“泛灵心理”——即会把所有的事物都视为生命体。比方说,年幼的孩子喜欢玩娃娃,因为他们真的把娃娃看成能对话的生命体。泛灵心理具备积极的作用,能有效地开发孩子的大脑,提高他们的情商。但它也有消极作用:在面对黑暗的时候,孩子也会充满想象力。

成人怕黑也不稀奇。部分精神分析学派认为,人生而具有死亡恐惧,而黑暗恐惧是对死亡恐惧的延伸,是个体潜意识对死亡恐惧的外化表现;行为主义心理学家则更加强调后天的学习和外界强化的作用,认为人对黑暗的恐惧产生于直接经验或间接经验,也就是说,晓露也许在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才把黑暗与不安、恐惧、死亡等消极情绪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我问晓露:“可以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

来访者说:【孤独的我】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的身体特别不好,爸爸忙于工作和照顾妈妈,所以我一直被寄养在亲戚家。

大部分时间,我经常一个人在亲戚家,因为附近也没有小朋友,所以我只能和娃娃一起玩。每天快到家人下班时,我就早早扒着窗口等他们。傍晚,天总是黑得很快,家里迅速暗了下来,我鼓足了勇气才敢去开灯。直到家人回来,开始做饭、抱抱我,我才不会感到那么难受。我对大人说我怕黑,请求他们早些回来陪我,但他们听了却总是哈哈大笑,告诉我要学会勇敢。

一天傍晚,我又扒在窗口前等家人回来,忽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一直在我家附近转悠,我害怕极了。即使房间变暗,我也不敢去开灯,因为怕被他发现我一个人在家。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地等了很久,家人却迟迟没有回来,我终于忍不住害怕地哭了起来。

从这天开始,我就更加怕黑了,让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也会哭闹。于是不久后,我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家。可能是因为这些经历,我变得比较粘人,适应不了一个人独处。婚后,先生和他的家人对我都很好,即使我要求开着灯睡觉,他们也表示理解,慢慢地我似乎不太害怕黑暗和孤独了。只是,最近这种感觉好像又被唤了起来,让我有些不习惯。

咨询师说:【“问题”是有意义的】

当孩子愿意说出恐惧时,他已经迈开步伐,开始走在解决问题的道路上了。此时,大人不应该忽视孩子此时的要求,而应该和他一起探索黑暗,比方说,通过游戏的方式寻找黑暗中的乐趣,消除他对黑暗的认知偏差。

但是,在晓露的个案中,她的童年一直有陪伴不足的现象。在心理学领域,我们把晓露的家庭称为“机能不全的家庭”。晓露的情感需求总是没能得到父母的及时回应,许多时候她需要独自面对黑暗和孤独的挑战。婚后丈夫的理解和陪伴,其实是最好的治愈方式,当陪伴足够多时,她的恐惧也就可以慢慢被化解。最近晓露之所以发现恐惧感加重,也是因为丈夫经常出差,自己需要面临一个人独处、出差以及独当一面的环境变化与职场挑战。

陪伴固然是有效的,但陪伴需要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当外在世界里的另一个人发生改变,而晓露的内在力量又没有成长起来时,她又回到了如何独自面对恐惧的课题中。这个课题对晓露的意义在于:你能否自己与恐惧做一个和解?

我告诉晓露,正是因为有了恐惧,所以她才会积极寻找解脱之道。虽然“怕黑”是她极力想摆脱的“问题”,但它的出现同样是在对她说:“你现在比过去更有力量了,所以能看见我了。”——当“问题”出现时,我们首先要看到“问题”的价值。不要排斥问题,我们应该积极地直面它。

来访者说:【不幸的我】

回到自己家之后没过多久,妈妈便永远离开了我,那时我刚满五岁。

我清晰地记得见到妈妈的最后一个晚上。夏夜,她躺在床上,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看起来很可怜。我怯怯地凑上前,想帮妈妈扇扇子,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害怕。于是,不一会儿我就扔下扇子跑出了房门,一边哭一边到处找人。妈妈的去世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它除了带给我恐惧,每每想起来,我还会伤心自己的不幸,那么小就失去了妈妈。

第二次直面死亡是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大楼上“飘”下,等我回过神来,才明白是有人寻了短见。周围的人迅速围了上去,我却吓得双脚发软,赶紧跑回了家,从此不敢再走那一条路,也很怕听到任何与死亡有关的话题。

我说不清我在恐惧什么。到底是黑暗?孤独?还是死亡?

咨询师说:【恐惧背后的爱与力量】

咨询师往往会通过回溯来访者过往的创伤事件,对故事情节展开、再完善、切换视角、重新审视,帮助来访者看到所谓“创伤”背后隐藏的生命意义。在咨询中,晓露说起那些引发死亡和孤独的往事,她的身体和语调会微微颤抖,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份坚韧,我需要引领她看到和激发自己的这份力量。

对于五岁的晓露来说,妈妈去世的那个夜晚是她生命中的重要时刻。这么多年,她只记得那个受惊逃跑,在夜色中号陶大哭的自己。因为那个逃出房门的举动,她背负了太多自责,却没有好好感受,弱小的她给妈妈扇扇子的举动也具备了勇气和爱。

“你很勇敢。”我对晓露表示了钦佩。这时,她的眼泪开始不断地流了下来。晓露对黑夜的恐惧其实隐藏了一份对妈妈的愧疚,通过咨询,她得以完成了当年没来得及完成的对妈妈的告白——“我现在突然回想起了坐在妈妈床边的那个夜晚,黑色其实很美、很宁静,宁静到两个生命不需要眼神,用心便可以交流。我感谢妈妈给了我生命,她是爱我的。”说完这些话,晓露的脸上仍然挂满泪痕,但嘴角却浮现出了释然的微笑。

晓露第二次目睹的死亡,是一个意外。对未知的事物,我们会有莫名的恐惧,所以晓露很容易把一个意外去世的陌生人与鬼魂、伤害直接联系在一起,进入恐惧模式。

“你觉得那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和这个世界、见证人说些什么呢?”我问晓露。她想了想,认真地说:“也许他会说,我很遗憾,但是谢谢你们看见我,记得我。”

当他人的生命慢慢地被晓露看到和理解时,她可以从另一个的角度去感受世界,无论是儿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在回忆的过程中,他们恢复成了一个个令人惋惜、心疼、可以走近的实体,晓露对过往创伤的感受得以改变,她也会更珍惜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旅程。

十次咨询结束后,晓露对我说,她已经能够不需要开着灯才能入睡了。终于,她与困扰自己的“黑暗”达成了和解。

(原标题:黑处有什么?)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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